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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问。
李晟将空了的茶杯搁在案几上,道:“抬回来了。那箭矢上抹了毒,军医已为他解了毒,然不见成效,人还未醒。”
姜韫呼吸轻颤。
李晟睨着她镇定的侧脸,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眯了下眼道:“夫人若是要去关东,本官便派几个人一路护送。”
至于他自己,战乱休止前,不会再离幽州城半步。他十多年的积淀全埋在幽州,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也顾不得忤不忤逆永平侯了。
姜韫没接他这话。
待人走后,她披着衣裳起身,漏夜去了军营。
锦瑟一路战战兢兢地搀扶着她。
临时搭建的营帐夜里依旧灯火通明,李晟遣人将她引至了中间最大的那只帐子前。
守在主将帐前的兵卒乍一见女人,惊了一下,正欲上前探问阻拦之时,李晟的亲兵近前去解释了几句。
随后兵卒退开,掀开门帘,恭请侯夫人入内。
那门帘一开,姜韫便嗅到浓浓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儿。她皱眉抬眼望过去,只瞧见榻上模糊的一团人影。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欲抬脚移步进去之时,忽闻身后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冲着这边过来了。
姜韫脚步顿住,下意识回头看,便见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姜韬疾步而至。
姜韬在瞧清来人是他阿姊之后,忽然在她近前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姜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姜韫垂眼瞧着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远近皆有火把燃着,吞噬掉一小片夜色。晃动的火光映在姜韫脸上,烧不化凝结在她面上的那层冰雪。
姜韬心想阿姊一定是病了。他唯一一回见她脸色如此煞白,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彼时阿姊哭红了眼睛,大病了一场,直至母亲出殡那日,才勉强自病榻上起身。
姜韫则静静打量了他一阵。沈煜当真不曾食言,姜韬果真是全须全尾的。李晟尚且受了些擦伤,而姜韬除了脸黑了些,和之前那一回相见时几无差别。
她转身移步进帐里去了。
越走越近,那团人影在她眼里也越来越清晰。
沈煜静静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身上添了好几处新伤,左胸口的那处箭伤最严重,用厚厚的绷带包扎着,却仍隐隐渗着血。
姜韫轻手轻脚地坐在榻沿,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脸。即使是昏迷中,他眉头仍是紧锁着呢,浓密的眼睫垂在眼睑下,在帐中油灯下映出一小片阴影,薄唇紧闭着,毫无血色。
姜韫宁愿相信他是睡着了。
那个凶名赫赫的杀神沈煜,怎么会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她抬手自他下颌处移向他的脖颈,却不见他如往常那般警觉地睁眼反掐住她的手。
姜韫泄了气,静静坐在榻边望着他。脑中思绪纷杂如麻,她却一件也不愿分神想。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在她耳旁道:“娘子,七郎仍跪在外面……夜里地上凉,可他谁劝也不听。”
姜韫恍惚才想起来这茬,目光移过去,怔忪了一会儿,才道:“让他回去。他如今在军营里,若犯了事,自有军法处置,在这儿跪着有何用?”
锦瑟出去传了话。
好不容易劝走了姜韬,锦瑟转身进帐之时,瞧见帐内自家娘子额头抵着永平侯的肩,嘴唇翕动,似是正低语着什么,便又退了出来。
帐内,姜韫声音很低很轻,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仗着无人听得见,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有身孕了你是知道的吧?我很欢喜这个孩子,你知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亲生的子嗣,实乃意外之喜。可你这样,要我该如何是好?”
姜韫言及此微抬起头来瞧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说好了要凯旋来关东接她回京,却这般死气沉沉地躺在这儿。
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恍惚道:“我不怪你了。”
怨恨太费劲,让她甚至分不出一点勇气去爱。打今儿起,往日的那些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吧。
沈煜依旧僵硬地躺着,什么也听不见。
姜韫低头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不惊波涛,却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帐内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闻久了委实是令她有些难受,不多时,她起身出了帐子。
晚风微凉,雨晌午过后便停了,鼻息间满是草地的清香。火把熄了少许,已是后半夜了。
李晟在帐外不远处静静站着。见人出来了,他便移步近前去,见她形容憔悴,语气到底还是和缓了些:“军医言毒素已清,已无大碍,这两日便应是能醒了。”
姜韫闻言轻轻颔首,心定了不少。
她抬眼时正好瞧见李晟的侍从慌里慌张地上前来禀告了什么,紧接着便见李晟脸色铁青起来。
“带兵去哪呢?”他咬牙切齿地问。
姜韫也跟着蹙了眉。趁沈煜昏迷不醒之时,有人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