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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幼饱读诗书,见惯了京中权力更迭风风雨雨,朝政之事桩桩件件认得清看得透,却压根儿就没兴致卷进日复一日的尔虞我诈之中。
前世进宫是为了姜家,和新贵争锋相对是为了姜家,逼迫皇帝拟下继位诏书从而垂帘听政也是为了姜家。其实她最初进宫时,只想着熬死了皇帝,在深宫里做个游手好闲地位尊崇的皇太后,为姜家挣得那份荣华便好。后来卷入那些纷争,压根儿就由不得她。
“是我从前太执拗。花瓶做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本不愿如此,满脑子只想着这瓷瓶儿是不是还不够尽善尽美。”姜韫一面低头运笔,一面道。
哪怕她重活了一世,仍是如此,逼不得已嫁给了沈煜,也是盘算着要怎么防着沈煜对姜家不利,甚至动过待沈煜篡位后再杀了他垂帘听政的心思,好让姜家长盛不衰。
这和上一世又有什么两样?
差别大抵只有沈煜这个变数。
她当真未曾料到,沈煜竟在那宫宴之上,对她一见倾心情,尔后数十年念念不忘。
最初对他也只是欣赏,有意拉拢,才在麟德殿里为他解了围。
不过是顺手而为,她后来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却记了那么些年。
姜韫忽地想起和离前沈煜熬了一宿挽留她的话,垂着眼道:“当初让我什么也别管、离开京都去游历山水的人,还是你表姐夫。”
“表姐夫?”谢如锦讶然。
姜韫微微颔首,面色很平和:“他说要带我离京去散散心。”
“为何不一道去呢?”
“我能走,他走不掉的。”
就算她能放下姜家,沈煜也决计放不下他在京中辛苦挣来的权势。
他要的是江山和美人,但美人不过是万里江山的点缀,是他登高而孤时的慰藉,是他求而不得的执念。他断然不会为了美人舍弃江山,没了美人只是少了点红袖添香,而丢了江山,他恐怕连消受美人恩的命都难保。
如若他只是个闲散侯爷也就罢了,偏偏他手握重权,且一山不容二虎,他和皇帝之间必然有一场殊死搏斗。
“不是表姐夫提议要走的吗?”谢如锦问。
姜韫语气很淡:“他在讨我欢心呢。他要走,必得付出代价。情浓时觉得为我舍弃些利益也没什么,等情分淡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那代价指不定还得我来还。”
谢如锦沉默了良久,才又问:“……就没有长长久久的真情吗?”
“或许有,但我不觉得会是我。”姜韫落下最后一笔,宣纸上亭亭净植的荷花栩栩如生。
她搁了笔,抬眼望向满池的荷花,目光有些空,声音很轻,好似言谈间和她并无干系:“当初他请赐婚圣旨,也不过是想把我囚在他的后院做金丝雀,得到了我的人又觉得不够,耐着性子想得到我的心。真让他得逞了,付出代价的就是我了。”
谢如锦心有戚戚然,苦着脸道:“这也太愁人了,我不想嫁人了。”
姜韫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愁什么?我和他之间牵扯了太多政治利益。你又不同,遇着合心意的,想嫁便嫁,不想嫁也不必急。”
“我替表姐愁。”
姜韫垂下眼睫,一面摊开画作细细端详起来,一面温声道:“我也不愁。你不是也说了,我这样的出身,想和离就和离。和离之后,再嫁一个世家子相敬如宾也好,招一个上门夫婿也行,就算一辈子不成婚,姜家也会养着我。”
谢如锦眨了眨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如若表姐和表姐夫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该多好。
总觉得……表姐不像她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蝉声未歇,在耳边响过一阵又一阵,不知疲倦。
“颜料见底了,出府去买些吧。”姜韫把画晾干后,将之卷了起来,尔后抬手招人过来,吩咐小厮去备车。
……
集市上人来人往,姜韫和谢如锦下了马车,买了些颜料让侍从送回府去,又去香粉首饰铺子里逛了逛。
姜韫兴致上来,挑了好些簪子步摇。
她离京时走得急,妆奁里随身带着的首饰其实并不多。往常瞧不上眼铺子里的这些,今日倒是挑中了几支簪子,虽则用料和工艺皆寻常,胜在别致精巧。
“哪一支好看些?”姜韫取来两支掐丝珐琅的金簪,在谢如锦鬓边比划了一下。
谢如锦左看右看,指了指左边的:“这一支?”
话音刚落,二人忽闻身后传来一道拿腔拿调的男声——
“这等寻常货色,俗气得很,哪里比得上那支镶嵌南珠的金钗?”
姜韫立时冷了脸,放下手里的簪子,让锦瑟给掌柜付钱,将两支簪子皆买了下来。
“四娘为何不戴某赠予你的金钗?”宋臻又凑近了些。
姜韫带着谢如锦后退一步,从旁侧绕开他,未料宋臻死皮赖脸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