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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役是胜了,可如果是换成了另一个的战术,也许是可以避免这样的死伤。
    可惜世间没有假设,只有事实——他们以惨重的伤亡换取了以少胜多的胜利。
    第61章 纠葛
    明丰五年的初春,羌人连同匈奴东进,欲破西关,然遭定远军顽强抵抗,终不敌,损兵十万,残军退守西门囤。
    此刻荒凉的西疆,许是天意知晓这大漠又新添了诸多的思乡亡魂,狂风再复飙起,呜咽着,破空呼啸,四处弥漫着悲凉而庄严的氛围,等到暮色袭上这一片黄色的土地,苍茫的军歌再度飘扬在这异乡的土地,安慰着为家国献身的亡魂。
    这些牺牲在西疆的将士将就地掩埋,并在那一抔黄土上竖立着象征着朝廷赐封的墓碑,这将是他们一世的功勋,也许他们在踏入征程的第一日,便做好了将性命奉献的坚定准备,然而在这样的场景下,所有人都会读出其间的不甘。
    或是为了已然白发的双亲,或是凄凄等待的妻儿,或是还有诸多未完成的壮志豪情,然黄土覆去,无论多少的风流志气,已然随着这样狂烈的沙漠之风,全部飘了,散了。
    定远军营里燃起了巨大的篝火,这数丈高的火塔将会燃烧三天三夜,直至西疆的狂风渐渐将它吹熄。
    胜利来得不容易,但没有人为他喝彩。
    李岩在那油毡布制成的厚重的营帐门前,面色有些犹豫。
    恰在此时,顾清宁浮肿着双眼从那帐门里出来了,看见李岩,他神色一滞,随即垂了双目,“那些,那些牺牲的将士如何处置?”
    李岩道:“就地厚葬,优恤家属。”
    仅仅不过八个字,顾清宁眼圈又泛红了,努力咽下了心头翻涌而起的痛苦与自惭。
    “这些不过是……”
    顾清宁喃喃:“这些,这些还不够。”
    李岩道:“男儿身处乱世,本就将区区身体发肤奉献家国天下,何来够不够,值不值。”
    顾清宁抬头:“我们死伤多少?”
    李岩道:“死三万,伤者一万有六。”
    每听一个字,心头便重重的被敲打了一下,剧烈疼痛。
    顾清宁嘴唇一下子苍白。
    他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很。
    李岩长长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拉了顾清宁的手,提了劲往后山上走去,又嫌着顾清宁太过于慢,便直接揽住了他,丹田聚力,发了轻功,往坡顶走去。
    夜风劲利,刮在脸上生疼,呼呼的狂风让顾清宁听不见李岩的声音,只大声叫:
    “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岩没有回答他,更是提速往山顶快速奔了去。
    等到二人登顶,顾清宁已经是被这狂烈的夜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看——”
    好歹是勉强睁开了眼睛,便顺着李岩指的方向看去,
    许多点点灯火腾空而起,从那个火塔为起点,慢慢地缀满着黑漆漆的夜空——是孔明灯,是告慰亡者魂灵的孔明灯。
    “没有人怪你。”
    李岩回过头直直盯着他,“没有任何人去怪你。”
    顾清宁咽下了酸楚,“我知道……我知道的……”
    李岩叹了一口气,“你真真不适合战场。”
    顾清宁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
    李岩心里一股莫名的火气,然而又不能朝着顾清宁发出来,只心里想着,明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如今何苦这般,何苦要顾着你的心情,战事繁忙,我何苦还要花费心思在你身上,关心你快不快活。
    答案呼之欲出,但李岩不愿去深究,也不敢。
    在世二十多年,没有如此艰难时刻。
    心里虽是千般纠葛缠绕,然李岩还是放软了声音:“如今的场面是在我们预计之内,死伤虽多,却是必然,如若不是如此,兴许对于定远军便是灭顶之灾,比起这个,那我们如今的场面恰恰是最好的结果。”
    “我懂!”顾清宁狠狠踢了一下地上的黄沙,“老子只是恨我一点用也没有!”
    军者,必须冷血,而他,富余了太多莫名其妙的妇人之仁,每日哭哭唧唧得自己都嫌烦。
    没有另外一种抉择的结局给他比较,所以他能看到的也只有目前——定远军以惨烈的牺牲换取了敌军的败退。
    他所向往的军营,最终给他的是这样的震撼与毁伤。
    是他不能够承担的重量。
    试图劝说过自己,可没有任何的方法疏解自己对于那三万亡魂的羞惭与痛苦。
    哭,没用,但是没用如他,只能哭。
    顾清宁又复开始厌弃起了自己。
    西疆的初春非常之冷,可是二人谁也没有顾及到。
    李岩焦躁地在原地打转,“老子告诉你!你没做错!懂么!”
    抓住了他的双肩,眼眶发红:“你没做错!懂么!”
    顾清宁微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他。
    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李岩手一颤,连忙放开了,扶额冷静了一会儿,心里不知为何空虚,空虚到可怕。
    他没有再劝,怕自己内心的那只野兽不由得他控制。
    “回去吧,这场战,你还不够格去承担错误!”
    顾清宁痛苦的呜咽,他咬了咬唇,任随李岩抓了自己的肩膀,飞也似的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