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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怕饿死么,小爷出去高高兴兴的,你也高兴点。”顾清宁接过了锦囊,掂了掂,他笑了一笑,“咱墨荷小美人竟是这般富有,连少爷都要仰仗你了。”
    “啊,”顾清宁似是想起什么,“赤练鞭放进去了没?”
    墨荷抽着鼻子道,“没呢,奴婢,奴婢这就给少爷拿去。”
    顾清宁摆摆手,“不必,我自个儿去便好了。”
    出来的时候,顾清宁手上复又盘着那道赤红的鞭子,他捏了捏墨荷的脸,
    “墨荷小美人,咱得走了,希望日后还能相见。”
    话毕,便决然转头,搀扶着黎叔往院门外走去了。
    看着那两道愈发模糊的身影,墨荷不忍再看,捂着嘴哭着进了屋子,正待扑在床上好好大哭一场,却看见那藏青色的被面上一个小小的东西。
    墨荷呆呆的,伸手过去,将之拿在手里,是自己给他的锦囊。
    墨荷一下子反应过来,冲了出去,四处逡巡,可哪里还能见着那主仆二人的身影,
    墨荷跪伏在地,不顾往来家丁仆妇投来的异样神色,嚎啕大哭。
    第13章 重逢
    初春乍寒乍暖,京城街道边的杨柳已吐出新芽,一二燕鸥掠过,三两车马悠然行走,显得一派宁和,顾清宁步履有些轻浮,他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春日,茫茫浮世,竟无一处可去的地方。
    “少爷……我们……”
    黎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忧愁,嗫嚅的唇颤颤,
    顾清宁知道他想问什么,心间无尽的绝望,这三年自以为是的委身伺仇,竟是这般可笑不自知的下场,天下啊天下,天下之大,何处可以立足。
    顾清宁并不想去麻烦李衡,那个纯粹得有些痴傻的读书人,顾清宁已在他身上寻求了太多做人的尊严,他假似看不懂李衡的情意,若无其事地享受着二人间对等的交往,可越是在这最绝望的境地,他越不想再去享用他的温情。
    还有墨荷那个傻丫头,傻乎乎地跟着他这样一个主子,甚至还要拿自己辛辛苦苦省下来的体己钱去贴补他,历经沧桑巨变,这般的世间真情他岂能安然享受。
    他两手空空,唯有一副被人百般玩弄后厌弃的身子,本该立时自尽,可大仇未报,黎叔年老体弱,他又何辜,兢兢业业为顾府卖命了大半辈子,最后跟着他连一处栖身的地儿也没有。
    “黎叔,我真没用。”
    顾清宁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悲从心起,咬了咬牙,好歹是没在这大街上落下泪来。
    黎叔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少爷,是老奴连累了你,”
    “咱们是一家人,作何说出这等话来。”
    黎叔再一声长叹,铁汉年老,蹉跎如此,终究亦是妥协,“阿宁,咱别跟梁王作对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他权势滔天,碾死我等如同蝼蚁一般,这等恶人只有等天去收拾他了,顾家可就剩你这根独苗了,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顾清宁不予争辩,他连反驳的气力都没有,唯有握紧拳头,将指甲紧紧掐进掌心里。
    正心灰意冷间,却闻耳边一阵衣带角声,顾清宁抬头一看,却见李岩长身而立,冷目递了个信笺与他,面上多多少少带着不屑,
    “顾公子,这是梁王的一点儿小意思,毕竟侍奉王爷三年,没有幸劳也有苦劳,这里面有三张银票,只要顾公子用度得宜,想必用个十年八载不是问题。”
    萧玄衍!
    顾清宁眼里快要喷出怒火,即便待他如同鼠耗各般作弄,厌弃后又将他赶出府去,可仍还不忘最后再践踏一下他的尊严,顾清宁身形一晃,按了一下胸口,好歹将那猛然涌上心头的痛意给压制下去,当下拉着黎叔便掉头就走。
    李岩一声轻哼,“劝顾公子三思,若没有这些银子,末将看你连这京城都走不出,又何必拿捏这些姿态。”
    顾清宁的脚步停住了。
    李岩见状眼中更是一丝讥诮,大业未成,无论梁王是何用意,总算将这厮弄走了,看了看眼前那弱不禁风柔若无骨的身影,一个男子,居然比女人还要妖媚上几分,像什么话,作为一名刚正不阿的武将,李岩最是烦腻这等公子哥,他甚至走都不愿走过去,双指微微发功,那信笺便飞落顾清宁足下,旋即转身离去。
    顾清宁摒了一下呼吸,眼前发黑,他身子晃了晃,将地上那杏黄色信笺拾起,放入怀中。
    如若没有那般近距离,黎叔几乎看不到他微微抖着的手,
    “少爷……”
    顾清宁顿了顿,回头朝他惨然一笑,“黎叔,咱们走吧。”
    顾清宁将黎叔安顿在城郊的一户农家,这农户是个老实人,顾清宁给多了钱都不肯收,原本他想买一处小院子与黎叔住着再从长计议,但他所做之事凶险非常,不说累及黎叔,便是黎叔那性子断然不肯让他去做的。
    住了一段时间,趁着黎叔午睡,给他枕头底下塞了两张银票后,顾清宁便悄无声息地在那农户家里消失了。
    他寻了一处城西的不起眼的客栈住着,如今他进不了宫,任何门道也没有,可他至少要试上一试,这天下还没到萧玄衍手上,他虽只手遮天,可天下到底还是如今皇帝的。
    任何方法都要一试。
    当年顾老太傅有一至交同僚唤作曹涣,因顾府一事连累,如今被排挤在国子监任参领知事这一闲职,当年顾老太傅身遭灭门,亦是他偷偷支使气力收敛后事,如今虽已泯然于朝,但十年交情,想必心里还存有一点感念,只是他官职低微,去不了春猎,可至少他身处庙堂,许尚有一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