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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绿芙连连后退,本想把她推开,转而想到这里是皇宫,柳妃身份尊贵,她只能无奈地后退,苏绿芙后悔自己一时的心软,宫里的人,的确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倒是她看不清。
不远处,韩贵妃冷眼地看着,明妃有些担心地问,姐姐,这样做好吗?
不必多嘴!借柳妃的手,让她受点苦,也看清事实,若出了事,也可以完全推到柳妃身上,何乐而不为?
明妃看着她yīn寒的笑,心底不寒而栗,终于理解为何她让柳妃留下来陪苏绿芙赏花。再怎么说,柳妃也是她姐姐的女儿,是她的至亲之人,怎么能如此算计。
明珠明月见苏绿芙被bī退至凉亭之外,眼看就是湖边,心不禁提到了嗓门,怦怦直跳,她们身份卑微,又不敢上前阻拦,着急得手心全部是汗。
娘娘苏绿芙匆忙提醒柳妃,刚想不顾一切推开她便感到一股推力而至,苏绿芙措手不及,踉跄后退,跌落湖中,啊
明珠明月脸色大变,她们伺候苏绿芙数月,深知苏绿芙畏寒,chūn天湖水冰雪刚融,冷心冻骨,她娇弱的身子肯定受不住,两人紧忙跪到柳妃面前,不停地磕头,娘娘,求您救救王妃娘娘求您救救王妃吧
柳妃看着湖里不断挣扎的苏绿芙,只是痴痴又快意地笑,仿佛听不见明珠明月的声音。
好冷!跌进湖里的苏绿芙如坠冰窖,衣服吃水,一直拉着她的身子往下沉,她不懂水xing,手脚的冰冷让她失去了运气的力量,任一股又一股的寒气一直冲至她鼻尖难受得窒息。
她怕水,她想起年幼之时,同样是在宫中,她被人推下荷塘,也是如此冷的天气,她不会游泳,求助无门,冷得她以为自己会命丧宫中。
当年,是凤君政不顾一切跳下水救她。
政哥哥救我
政哥哥芙儿好难受。
冰冷的湖水不断地灌进鼻腔,她的脑海也开始沉浊不堪,童年的遭遇和如今重叠在一起,苏绿芙感觉死神已掐住她的脖子,她无法呼吸。
一道紫色的身影迅速扎进湖面,游向苏绿芙,矫若游龙,柳妃娘娘意识到是凤君政时,他已捞住苏绿芙下沉的身子,带着她游向岸边。
明珠明月赶紧奔了过去,苏绿芙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秀丽的眉头深深地锁着,似忍受了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手脚皆是一片冰冷。
来人,快宣太医,马上赶去怡宁宫。凤君政bào喝一声,初chūn的水很冷,他都受不了,何况是苏绿芙这么较弱的身子,凤君政心疼之余,愤怒的眼神she向柳妃。
柳妃见他出现,心中难掩恐惧,她早就打听过他的消息,今天他应该出城,晚上进城,怎么会在这个时辰进宫?
凤君政把苏绿芙轻轻放在明珠明月臂膀中,沉怒地站起身来,冷凛的五官结了寒霜,残佞凌厉,倏然扬起手,甩向柳妃,毫无一点怜香惜玉之心。柳妃娘娘跌落在一旁,捂着红肿的脸颊,泪流满面地看着凤君政。
表哥,你竟然打我?
你很喜欢这湖吗?我让你尝尝这滋味。yīn郁狠戾的话一出口,凤君政抓起柳妃,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把她抛下湖里,只听到柳妃尖叫,紧接着落了水,凉亭之外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哼声,柳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瘫软在地。
凤君政冷漠地看了湖中挣扎的柳妃一眼,下了死命令,没昏死过去,不准把她弄上来!
他抱起苏绿芙,匆匆回了怡宁宫。
韩贵妃从头到尾yīn沉着脸,看着这残bào的一幕,冷硬的眼光毫无波动,冷得不带一丝感qíng,直到晋王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她才吩咐,把柳妃弄上来。
明妃只觉得不寒而栗,韩贵妃母子的关系,日渐一日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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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绿芙昏迷三天,高烧不断,烧退了又起,反反复复,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宫女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御医们心惊胆战,深怕凤君政bào怒,废了他们。凤君政坐在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该灌的药都灌她喝下,就是不见效果,苏绿芙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混乱不清。
她怎么还没醒?凤君政怒问御医。
御医颤抖说,王爷息怒,楚王妃身子骨不好,自幼伤了底子,如今挨了冻,好的比常人要慢一些。
混账东西,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连个女人也医不好。他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脾气难免急躁,御医们也是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御医都撑不住,被他这么一喝,险些晕倒。一众御医匐匍在地,卑微祈求凤君政能网开一面。
政哥哥苏绿芙无声地喊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身上仍不舒服至极,隐约听到凤君政的怒声,苏绿芙心想,她再不醒来,他又要惩罚别人。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御医就在外面,哪里不舒服赶快说,我让他们进来瞧瞧。凤君政紧紧抓着她细嫩的手,无法掩饰严重的担忧和因她转醒的喜悦。
你又救了我?苏绿芙问,声音因咽喉gān涩有些沙哑。
谁救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没事。凤君政过于担心,一时也没发觉苏绿芙话中有话。
苏绿芙含泪看着他,怎么会不重要,她没想到,落水那一刻,她心中想的,竟然是向他求救,她疯了吗?苏绿芙苦笑,或许只是习惯,只是想起幼年落水的恐惧,她才会下意识地向他求救。
我想喝水。
水明月,快点,她要喝水。他恍然大悟,紧忙挥手让明月去拿水,凤君政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虚弱的身子。此时的苏绿芙虚弱得连喘一口气都觉得吃力,凤君政毫不避嫌地抱着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明月捧着一杯热茶过来,凤君政二话不说就接了过去,微微chuī凉,笨手笨脚地凑近她唇际,见她眼光呆愣地看着他,凤君政不禁咧嘴一笑,英俊的脸上有着轻松之色,喝啊,你不是说要喝水么?
苏绿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诸多感慨,唇已顺着喉间的gān涸而轻启,热茶顺着咽喉,缓解咽喉灼热之感,水顺着肠胃,暖至心田,她顿觉舒坦许多。
还要么?他温柔地询问,脸上净是关心,略微察觉,还能发现他眼中的小心翼翼。
苏绿芙摇头,头颅往他胸前靠了靠,凤君政微怔,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苏绿芙或许自己也不知道这动作有太过的亲密和依赖,我好累。
凤君政只觉得心里一刺,声音放柔,你刚醒来,定然很累,休息一会儿。
我好累啊。苏绿芙喃喃自语,抓紧他的衣襟,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言自语,我真的好累。
爱已不能,恨也不能,如今又多了一个楚景沐,她要何去何从,她又该怎么选择?这些年来,她真的好累,从不曾在人前流露出的脆弱的疲倦,在他面前,全部倾泻。
她也想风轻云淡地放手,可十年前那一夜,把她困死的十年前,寸步不行,她做不到洒脱地告诉他,我是刘芙若,我不恨你,我宽恕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宽恕我的仇人。
绿芙,累就休息吧。凤君政喊她的闺名,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躺在chuáng上,拉过被子覆着她,苏绿芙目光凝着他,隐约有些悲伤。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悲伤地目光,只是因为那一幕她害怕了,凤君政说,这种事,不会再有。
苏绿芙缓缓地闭上眼睛,掩住自己的难受。
她睡下后,凤君政出了内室,御医们仍跪在地方,凤君政心烦意乱,滚,没用的废物,仔细给本王看着,若是再出问题,提头来见。
是!御医们领命,松了一口气,凤君政沉怒着走出怡宁宫。
苏绿芙一觉睡到傍晚,明珠明月见她醒来,热了汤药送进来,苏绿芙依然有气无力,身子虚弱,明月喂她用了一些白粥,明珠便开始喂她喝药。
寻常女子,每每喝药总是皱着眉头,需要人哄许久才喝一口,苏绿芙却面不改色,把汤药灌进去,明珠心想,王妃都不怕苦么?
我昏迷多久了?
王妃,您昏迷了三天,一直高烧不退。
是啊,王爷不知道有多担心您,您昏迷三天,他也在外面不眠不休守了三天。明月说道。
苏绿芙闭上眼睛,没有言语,脸上也没有笑容,明珠明月看得出她心qíng不好,也不敢烦她,悄悄退出内室,苏绿芙心qíng无法平静。她无法原谅自己,仍然对凤君政有着当年的心意。
落水那一刻,喊出政哥哥那一刻,苏绿芙深刻地感觉到,过往的一切,她从不曾淡忘。
然而,她无法原谅自己。
若是如此,执意复仇,恨了十年的自己,算什么?
究竟算什么?
楚王府。
京城已经闹翻天,市井之中关于各种芙蓉王妃的离奇之事皆纷纷出笼,楚景沐没心思去管,朝廷之中,荣王屡屡挑衅,他隐忍。这一年无声无息地过去,他的芙儿,离开他也有几个月,从冬天到chūn天,他明知道她在哪儿,却放任她在宫中,不管不顾,他也想带她回府,却深深明白,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不能轻举妄动。
相思入骨。盘旋在王府上空的笑声似已经融入他血液之中,时常在他失神之时响起。他以为虚伪冰冷的笑声竟是这一个月来他最怀念的声音。悲哀到连空dòng的笑容都不管,只要是她的声音就好,无关笑容里的内容。
芙儿,你怎么能如此折磨我?
有一种思念,叫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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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惊醒时,抓不住的空虚和寂寞,时时提醒着他,苏绿芙人不在府中,她在宫中,不知道会遭受到什么。楚景沐不自禁拉出胸口一直带着的玉芙蓉吊坠,浅绿和深绿jiāo接,和谐唯美,中间的一点朱红更显夺目,不知为何,最近经常看着它出神,他从不让人看见他胸前的吊坠。在军营中,也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敢拿出怀念。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别人不笑他,他都有点想笑自己。
因为它是芙蓉,所以他才会如此失神,苏绿芙所有事qíng都和芙蓉有关,京师芙蓉,芙蓉血案,芙蓉王妃属于他的芙蓉王妃。这枚玉坠是否更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