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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也是备着现成的,没想到他是现做。而且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泡茶,而是煎茶,他打开柜子拿出了一套竹制茶具,瞧着虽不华贵却格外精致,还很有古朴的韵味。林落净了手,拿了个茶筅,准备好团茶,开始了精细研磨。
沈府在这些静雅玩意儿上素来不大讲究,荣烛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落再那里摆弄茶筅,那茶筅长得像个打蛋器,林落操作起来很熟练,荣烛心道这人手长得好看,打起鸡蛋却也这么好看。
茶团被研碎成了茶末,又被茶筅打成了糊糊,然后便是注入沸水。
荣烛看得入神,不由得吟诵道:“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锅边缘如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现在还差一沸。”
林落有些诧异,这是茶圣陆羽的《茶经》,她竟然知道。现在的世道流行喝叶子茶,已经很少有人吃粥茶了,林落一惊之外又是一喜,心道这田螺姑娘总是能给他意外之趣。
茶汤浮现出粥面,林落点茶,分茶,用茶筅轻轻击打表面雪白的浮沫,渐渐地碧绿可爱的茶汤上浮现一只雪白滚圆的兔子。
荣烛看得心潮澎湃,只想为大佬献上膝盖,她情不自禁地“哇——”出声来。
这首辅大人真是点的一手好茶。
林落唇角浮现清浅的笑意,优雅而温和,带着俊爽的少年气,还有一点小小的得瑟。
就特别可爱。
“喜欢吗?”
“喜欢。可惜就舍不得喝了。”荣烛咯咯笑道:“等我把它放到窗子外,明天一早就会冻实了,变成艺术品。”
林落看着她的笑容,顿觉心怀大畅,早些时候的郁闷烦躁不甘都尽数消散。原来与她交好,看她开心,是这么愉快的事情。
虽失登科之机,却获一知己,这人生之事,本就有得有失,也不要过于伤怀了——林落就强行安慰自己。
更漏渐断,星河暗转,荣烛坐在火炉边被暖意裹着,渐渐松懈下来。林落看起来还好,没有自闭,也没有一味沉溺在受伤的情绪里出不来,她还不知道林落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会造成这么大伤害的,一定是很紧要的事,可他看起来却还很淡然,还有闲心烹茶……
不愧是当男主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坚韧的多,潇洒的多。
她心里一松,就开始犯困,林落轻轻烧着柏枝,火焰升腾,香气也升腾,他看看荣烛回身去屋里拿了他的棉袍盖在她身上。
次日一早,东方刚白,小红就来接人,看到荣烛衣冠齐整,满身柏香,顿时松了口气,她迎着荣烛回去,问道:“小姐,兔儿呢?”
荣烛迷茫:“兔儿。”
“你不是来看兔的吗?”小红也迷茫了。
荣烛这才回忆起来,顿时大呼不好,她昨天就是随口扯了个慌,现在又去哪里弄个兔子过来。正麻爪,林落却笑盈盈的从屋里捧了一只肥大的灰兔。
“这不是你们的兔儿吗?”
荣烛松了口气:“是它,是它。特别狡猾,擅长打洞,一看不住就溜了。”
主仆二人忙忙归去,林落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说来看兔子,却全然忘了兔。
她哪里是要看兔子呀,她分明是要看着他。
齐氏把真相告诉林落后,就一直在担忧,她不知道林落要怎样面对信念的倒塌,她甚至一度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从小给他灌输科举出身,振兴家业的思想……若是一开始就甘于平庸,不抱希望,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可她没想到的是,林落看起来就……还好。
是真得还好。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只是两杯三盏淡酒,已经让她神思昏沉,连起身都做不到,根本无法抚慰自己刚遭受重大打击的儿子,但此日一早,她醒过来,走出卧室,就看到了书桌前熟悉的身影,林落依旧在练字,一日一百个,先“白写”再做文章,跟以前一样。
为什么?明知道没有用了,为什么还这么努力呢。她不敢问,只得装作没事照常去厨房,可她看到厨房里已经煮好了粥,也热好了馒头,切好的榨菜放在碟子里。这是他们惯常吃的早餐。
齐氏几乎热泪盈眶,她有多懂事的一个孩子,面对困苦和挫折,他总能自己调理好自己,从来不让她多操一点心。
但林落其实还是有点不同了。
他依然看书练字抄书,再用赚回来的钱买书,但是他看的书却不在于局限于以往的科举成辅成材,而是扩大到了文人行卷,闲散诗词,进而水经,茶经,酒论乃至于天文历法,阴阳术数,志怪传奇,无所不包。似乎是对这些闲杂书等觊觎已久,以前囿于科举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只攻专科,现在是反正考不了了,索性一偿夙愿,放飞自我在这些“不正经”的书海里尽情撒欢。
荣烛第一次来看他,他在读《千金方》,《本草纲目》。她有点意外,但想想俗话说的好,小医医人,大医医国,他将来要当宰辅医国的,现在看个医书医人倒也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