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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个润暖的硬物,塞在君子安手里。
    “听闻压口玉,衣袍带,白玉扳指,封棺钉,皆是父亲死后被拿走的东西,李重华辗转得到了扳指,便以此作为诱饵,放出线索引王爷前往姑苏,推动了我的计划。这扳指本是羡宗仿造前朝制式打造的一对,赠予父亲做了定情信物,含痛在他死后与他同葬棺中,却不想被人拿了去,后来这一对都流落民间,能双双寻到,也算是福气了。”
    “就给我一只,莫不是另一只被你留下了?”
    “非也。”君子游苦笑,“宫变时王爷为顾全大局,便把其中一只许给了雷老歪,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厚着脸皮讨回来不是?”
    “就好比当初羡宗窃去的那一捋青丝,你也不打算抢回来了一样,”君子安嘴上不饶人,“换作是我,就算他抓着那人仅剩的念想死去,我也不会让他把那人留在身边。跟我这个心狠手辣的兄长相比,你还是太温和了。”
    “故人当年的苦衷与身不由己都已昭明,哥哥也别再纠着他们的过去不放了。今日我是来给你饯行的,不说那些伤心事,你可想过今后?”
    又是一杯清酒饮尽,君子安面泛潮红,已是大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掀着衣摆翘起了腿,“有人相陪,三冬暖,春不寒,不管谪往何地,都不至孤苦寂寞,同老同终,也是极好。”
    月色掩映下,藏身墙外的萧北城叼着烟杆,没滋没味地咂着嘴,望了一眼身旁同样做贼心虚,却难掩笑意的苏清河,忽觉有趣,抬起胳膊肘戳了那人一下,“偷着乐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媳妇了呢,官也辞了房也卖了,真不知瞎乐呵个什么劲儿……”
    苏清河理直气壮地反问:“有差吗?”
    “你把他当媳妇,他对你可不见得有那个意思,这三年都没听他腻歪,说句爱你之类的露骨话,你可别做了舔狗。再者他的余生可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你还有父母须赡养,莫说继前途之后还要抛弃父母亲朋,就为了追逐虚无缥缈的爱情。本王要是你的爹娘,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跟个男人不清不楚,腿都给你打折。”
    “这就无须王爷操心了。”苏清河脾气也是极好,被说到这个地步也不气恼,“身为人子,应尽的本分自是不会疏忽,二者并不相斥,我绝不会放手子安。”
    本意试探他决心的萧北城收了一身支棱起来的尖刺,语气与态度都缓和了些,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本王倒是好奇,究竟怎样的过去能让你对他如此执着?本王记得,他离开姑苏时不过七岁,可别说当时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就对彼此有了一言难尽的情愫吧?”
    苏清河微愕,望着此刻萧北城一本正经的神色,忽地笑了出来,“王爷莫不是以为,我对子安是饱含爱欲的情念吧。”
    “难道不是?”
    “非也,世间感情并非都是因爱而起,但殊途却将同归于爱,所以说我爱子安未必是错。我对他确无情欲之念,也从未想过独占他的一切,如果非要纠清缘由,我想……我只是想保护他,给他一个家吧。”
    看着他正色出言,嘴角却不自觉上翘的模样,萧北城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了那个倨傲得不肯承认感情的年轻缙王,不禁腹诽:还不承认呢,越是死要面子,以后就越是受罪,早晚有吃苦头的时候。
    可他心如明镜,话却说不出口……苏清河跟他从前就是一模一样的德行,批评了他,不就是否认了从前的自己……
    “……很好。”萧北城用舌尖舔着嘴角,干哑生硬地赞道:“非常好。”
    可他内心想的却是:但愿你小子记住今天的话,永远不要变卦,否则你下聘书那日,天涯海角,本王就是驾着飞鸢也要来打你的脸。
    翌日天还未亮,醉成一团的兄弟二人就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一个被押上囚车,另一个被抱上马背,待遇有着云泥之别,却同是朝着漠北而去。
    君子安踏上流放旅途当天,恰好也是缙王夫夫离京之日,当朝天子萧君泽就跟个要被送去私塾念书的小童一样,亲去送别不说,还哭得一塌糊涂,连带着一帮不知能不能感同身受的官员也跟着抹眼泪,这场面看得人鼻子发酸,眼眶子不禁发热。
    萧北城与君子游各驾一批宝骏在前,萧君泽的轿辇便幽幽跟在后边,时不时传来一声感人肺腑的抽泣,引得脸黑到极致的缙王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啧”,低低念叨:“这场面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君子游可不管旁的,面泛桃花,春风得意,连连朝那大路两侧围观的姑娘挥手致意,秋波暗送,引得未出阁的小娘子们羞红了脸,纷纷解了香囊朝他投来,而他自己全然没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与气场的压迫,兜着衣摆照单全收,一个个闻了不说,还挑出了最香的佩在颈子上,活脱脱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
    萧北城本就被这场面气得心里发堵,一见他这德行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瞪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姑娘,眼神便像要将人生吞了似的,却无人察觉到缙王的不悦,冷至冰点的气氛硬是被君子游炒热到一时失控。
    缙王的占有欲可不是盖的,平日里旁人多看他的人一眼,他都觉着那人被瞧脏了去,这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可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