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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今夜过去,便到了大渊最危难的时候,我还没有承担一个朝代兴衰成败的觉悟,也没有君临天下睥睨万物的野心,只想执一人之手,与一人偕老,若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儿子功成身退,保佑萧氏的江山吧……”
    三叩跪毕,萧北城起身燃了香烛,三根长香才刚插在炉里,便从中间齐齐断裂,折在了灰里。
    ……大凶之兆。
    萧北城没有掩饰自己的失落,将那三根断香取了出来,又重新燃了新的,一连几次都断了去,可见明日一战凶多吉少。
    迟迟无法如愿,索性他也放弃了去,捧起长公主的灵牌,微凉的指尖擦拭着刻痕里的细尘,无奈道:“我知道,母亲您在阻止我……不论世人如何评说您的功过,您都是我最亲近,最敬仰的人。若您还在泉下,现在是否也见到了皇叔呢?”
    他满目惆怅望向窗外已然泛白的天际,将灵牌放回原处,分毫不差地对上了桌面的凹槽,猛地往下一按,用力转动,整间祠堂都能听到机括转动的声响,随后一道通往拥鹤楼的密门弹开,昏睡在其中的人,正是失踪两天之久的君子游。
    萧北城轻抚着他的脸颊,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心里的罪恶感才稍稍减轻。
    他轻触那人仍在抽动的眼睑,想借此驱散困扰着那人的梦魇。
    他捧着那人的脸,顺势揉捏着那人柔软的耳垂,缓缓俯首,将轻吻落在那略显苍白的唇上。
    “三日之约将至,”他轻声道,“子游,信我。”
    信我,在你将醒时,定会还你无瑕之名。
    夜尽天明时,萧北城走出祠堂,着飞鱼服,佩绣春刀,俨然一副仪鸾司都察的姿态。
    他的出现让不少王府亲卫面面相觑,心里琢磨着堂堂缙王,怎会穿着一身外臣的衣裳出现在人前,莫不是弃了高贵的出身,打定心思夺权做了佞臣……
    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恰好沈祠哭丧着脸跑过来,手里提着只被一箭穿心的白鸽,撅嘴对人摇头,“不行啊王爷,试了几次,那些守城的赤牙卫看得太紧,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咱们的消息送不出,城外的十二州守军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岂不是要把咱们活活困死在京城……”
    听他说了这话,不少人也跟着慌了起来,看得出来,就算是缙王的府兵,也大有心思不稳,不愿白白送命的人在,这也实属正常,萧北城只是摇摇头。
    “无妨,本王自有法子,等下你率精锐一队守在王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离开王府半步,守好本王的家底,听见了吗?”
    沈祠没来得及想清他这话里的意思,就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紧接着那人转身走了,才后知后觉想起事情不大对劲,“等等!王爷,您把我留在了王府,那您要去哪儿?”
    “忠佞成败在此一举,自是要去定大渊兴衰。”
    “您……您要进宫,为、为什么把我留在府里……您是不是嫌我太笨,做事碍手碍脚,想把我甩开?”
    这小子突然透出哭腔,惹得萧北城也有些不知所措,回头一看,果然眼圈已经红了,好似随时都能发狠,坐地哭上一场。
    比起真相,也许让他这样以为反倒是件好事,萧北城不动声色,良久,点头道:“是,你年纪太小,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所以给本王老老实实看家。”
    “您骗人!您就是要亲涉险境,怕连带着我一起遭罪才把我推了开,我不要,我要跟您一起去,生死都要跟您在一起,您别丢下我,别……”
    看他哭得真情实感,萧北城心里不是滋味,正在心中措辞,就听身后传来银铃般悦耳的女声:“你也该学着懂事了,王爷明显人手不足,还特意分出一队来守着王府,定是王府里藏着什么非得守好不可的宝贝,不如等他们走了之后,掘地三尺挖出来给我当嫁妆吧!”
    素锦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朝萧北城眨了眨眼,那眼神便是在说:“这个人情本姑娘记下了,过后是会来索取报酬的。”
    虽感无奈,但这次素锦的确帮了大忙,可没有拒绝她的道理,萧北城笑笑,在她经过时低声道:“你的嫁妆,本王包了。”
    素锦蹦跳着去到沈祠那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后者便被说服了去,嘟着嘴点点头,“好嘛,不给王爷添麻烦,不过王爷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啊。”
    说罢还极其自觉地牵来了曾伴随萧北城出生入死的宝骏,说来这匹还是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在君子游高中状元那年被渊帝以“举荐新材有功”之名赏赐给王府,一直被柳于情悉心照料。
    此骏毛色乌黑油亮,双目有神,甚通人性,见了萧北城明显兴奋起来,嘶鸣着俯首折膝,仿佛能看透他此刻内心的挣扎与不安。
    萧北城拍拍它的颈子,算是谢过它的关心,安慰它站立起身,随即飞身跃上马背,对守在他身边的百余亲卫高声道:“此役胜负未知,或功成名就,或身败名裂,成王败寇,在此一举,愿随本王为大渊一战者,上马!”
    说话时,他其实没有太多自信,毕竟这种可能一败涂地,要担负名誉扫地甚至丧命风险的大事,就算想要避开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没有想到,此言一出,满场亲卫纷纷跃上马背,右手握拳抵在左胸,向他致以最崇高的礼节,大敌当前,竟无一人临阵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