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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着鼠血,一边喝,一边哭,喝饱了,泪也便尽了,麻木得连痛楚也感受不到,就翻躺在地上卑微等死。
这时耳边似乎传来了窸窣的细响,也许又有鼠群来为鼠王报仇了吧……他想,自己杀了它们的大王,如果耗子是种有仇必报的畜生,来取了自己的命也是天经地义,正如当年他所坑害的那些赌徒,虽是他们自作自受,但改变不了他曾诱导人走入歧途的事实,那些家破人亡的可怜人,一定也像他痛恨君子游一样恨不得杀死自己吧。
“活该……这是活该呀。”他喃喃念叨着,忽然觉着就这样死了或许也算得上是种解脱,自己这辈子恶事丑事做了不少,可说死不足惜,到头来居然还是贪生怕死,也是讽刺了。
“哎哟,慕容少爷,您怎么变成这幅鬼样了,真是让人唏嘘啊!”
嘲讽之声响在耳畔,慕容皓甚至懒得睁眼,只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临死也不安生。
可那幻觉来得太真,他还能感受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拍打他的脸颊,他情不由衷睁了眼,待视线清晰后,看清了那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光头中年男人。
他戏谑道:“原是那耗子精来找我索命了吗……”
“耗子会不会索命是不知道,但你留在这儿一定会丧命。”光头男人拍了拍身上的土,凑到他面前,左右看了看他的伤势,“嚯哟,伤的可不轻,你都这样了,肯定是说了点儿什么吧?”
慕容皓怒目切齿地反驳:“要是真的说了,何至于被打成这样?还不赶紧把我救出去!”
“哦哟,不得了,到这个份儿上还耍少爷脾气呢?除了你爹谁看得起你啊,我瞧你这德行应该也挺想念他老人家的,不如送你们父子团圆,一了百了吧?”
“你!”
如果说慕容皓没想到家业会败得这么快,那么被黑吃黑的速度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他做梦都猜不到自己拼死保护的秘密,保护的人,居然会在他命悬一线时彻底剪掉这根救命的丝线。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同伙,你不能抛弃我,我已经在缙王面前保守了你们的秘密,你还想怎样!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忠诚吗!!”
“忠诚是够了,可你话中也说到是‘我们’的秘密,所以你打从一开始就没跟咱们一条心,你这种人为了保命可以保守一时的秘密,保不准之后为了保命还是会出卖咱们,我没必要担着这个风险不是吗,活人哪里有死人嘴紧呢?”
说罢,男人从怀里掏出明晃晃的刀子,舔着嘴角,一脸嗜血的神情,仿佛慕容皓这条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上下打量着慕容皓,似乎是在衡量哪里比较好下刀,后者情绪激动起来,想从地上爬起却是无力,这样的状态别说是逃命,就连翻身打滚都是极难的。
男人舔着嘴角,一把拽起慕容皓的头发,看着他此刻惊慌失措的神情,心中更是狂喜。
“小少爷,咱们的缘分就到这儿了,感谢你对圣教的付出,圣教与我,都会好好会记住你的。”
说到这里,男人双手合十在面前,对他行了个悲悯的教礼,而后两眼微眯,握着刀子便朝他心口落了下来。
死到临头,慕容皓并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往事浮现眼前,对自己这遗憾的一生,他只有不甘与愤慨。
虽无力避开对方的致命一击,然而慕容皓并没有垂死挣扎,他怒视着即将夺去他性命的凶手,内心竟平静到令他自己都惊讶的地步,以至于锋刃落下时,他甚至没有退后的怯意。
他感受到冷风呼啸着从面前吹掠而过,发丝被齐齐斩落,漂浮在空中,久久未落。
时间仿佛凝滞在一刻,所有的动作都缓慢到清晰可见。
刺耳的脆响突然穿透耳膜,震得他全身都为之一颤,下意识后撤。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弹来一颗石子,径直打在对方欲夺人性命的刀刃上,慕容皓与凶手皆是一惊。
后者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引他入瓮的全套,冷眼一瞪慕容皓,却发现他并无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是同他一样懵然而无措的诧异神情。
——慕容皓全然不知自己被人套路,而他也已经直挺挺地跳进了陷阱。
感到不妙的凶手不再执着于灭口,为节省时间直接踢开碍事的慕容皓,转身便钻进了来时打通的地洞,凭借矮小身材与敏捷身手的优势,手脚并用地在地道中迅速移动。
果然,人只有在逼命时才会激发出全部的潜力,他疯狂向前爬去,脑子里只有“活着”一个念头,终于,他看见了出口的曙光。
他急于冲出这可能困死他的陷阱,然而电光火石间却意识到非常恐怖的现实。
——此时正值深夜,他挖在大牢外的地道根本不可能透入自然的亮光。
那么……外面守株待兔的猎人,会是谁?
“还能是谁,本王喽。”萧北城翘着二郎腿坐在洞口外,悠哉悠哉地品着今年新贡的西湖龙井,餍足地眯起双眼。
沈祠盯着那只有西瓜大小的洞口,脸都绿了去,“王爷,这么大点儿地方,只有那还没长成的孩子能进去吧?小孩也会来杀人灭口吗?”
“不是小孩,如果真要说是什么东西的话,应该是只讨人嫌的耗子精吧。”
沈祠生来迷信,萧北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当即脑海里浮现出一只龇着獠牙,眼冒血光,胡茬跟铁线一样坚硬,足有半人大的硕鼠形象,把自己先给吓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