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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十分巧妙,既能道破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实,又能让对方陷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中,深思下去,每一个正常的细节也会变得可疑,根本经不起推敲。
柳于情没接他的招,无奈一笑,“我不与您玩攻心计,我知道自己玩不过您。”
“那么他呢?”萧北城看向沉默始终,打算装死下去的姜炎青,“这个爱你至深的男人,真的甘心你沦为人人喊打的卑劣叛徒吗?”
“我说过我不是叛徒!”柳于情像是突然被激怒似的,可见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疙瘩。
萧北城以为,以他的性子不至于敢做不敢当,除了他说的是实话以外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您因为求援那日的阻拦而怀疑我,这点无可厚非,因为那的确是我这个不合适的人刻意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对您造成的误导……”
“那不是误导,是引导,你让本王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
“你其实并不想害死子游,也不想伤害到本王,那一日你出现在陆随风营中,其实是……”
“不,我就是想他死。”
“你没有。”
“我有!!因为只有他死了,我的计划才能顺利完成!”
萧北城静静注视着情绪渐渐失控的柳于情,看着他从平静,到激动,再到崩溃,看似短暂,实则却经历了漫长的心路。
他在隐瞒,在袒护,但那个人却不是姜炎青。
萧北城再次发问:“如果你想他死,为什么只阻拦一次便罢手了,拖延短短半刻能有什么用?你对沈祠知根知底,完全清楚他的本事,找几个人拖住他根本不是难事,可你没有,这种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姿态,究竟是在隐瞒,还是在倾诉?”
分明是自己刻意露出的马脚,到了这个份儿上却还在百般遮掩,柳于情的做法的确不合常理。
萧北城与他共处多年,推测出对方的动机与用意并不难,可他想听柳于情亲口告诉他。
“王爷,别再逼他了,他是为了您的啊……”姜炎青低垂着眉眼,抽出帕子擦拭着柳于情未干的头发,隔在桌底拍了拍他的腿,算是劝说他不要再执着于自己的坚持了。
“他说的没错,他并没有背叛,因为从一开始,他与您就不是一条心。”
“炎青……”柳于情拼命使着眼色,却被对方无视了去。
“他狠不下心来害人,不是因为他对君子游有什么不舍,他只是在顾虑您的感受。虽然蛰伏多年,他为的就是这一天,可他与您的主仆之情,又岂是……”
柳于情终于忍无可忍,“够了,我承认,早在少年时,我就在筹谋今日的一切了,我留在王爷身边,一是想便于日后行事,二是因为我无家可归,唯有缙王府可以容身,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给我娘讨回公道。”
“你的母亲?”听他这话,萧北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位温婉优雅的女子形象,面容与如今的柳于情相似七分,时有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记忆中的女子却总是蒙着面纱,每次提起,都只是笑说:“奴婢生得丑,怕吓坏了世子,不敢轻易露相。”
当年柳于情的母亲意外身亡时,萧北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记忆如此深刻,也多是因为这位竹马玩伴。
他记得柳于情是随了母姓,他幼时曾处于好奇问了一嘴,换来了母亲的三下戒尺,当时便是柳母用冷水敷着他被打红了的小手,眉眼含笑,悄声安慰:“有些事很复杂,还不是世子这般年纪能深究的,长公主也是为保护您才如此严厉,您可千万不要记恨她呀。”
萧北城生来乖巧,由着自己也是个没爹的孩子,隐隐猜到柳家有一段不好提起的隐痛,此后多年都没再提起过此事,没想到事到如今,到底还是被翻了出来。
柳于情两脚踩在椅子边沿,把自己蜷成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态,说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再也没了方才的游刃有余。
他双臂叠在膝头垫着额头,深吸一口气,随着气息的呼出吐露了这些年都不愿直面的真相,声音轻得近似于气音:“她是被人害死的。”
本应逃避现实的他从心安的一隅暗处抬起眼眸,怯怯地望了萧北城一眼,小心地确认着他的反应。
“我的母亲,闺名容安,曾是宫里最得宠的女官,深受先皇信任,妃子晋封、太后过寿等大事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的,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她却因为才华过于出众而引来了祸事。”
他咬着牙,恶狠狠道:“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遇到了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萧、挽、情!”
柳容安出身官宦世家,想当年柳氏也曾出过跟随帝王打天下的贤臣良将,她的祖父就曾替大靖驱逐蛮夷,收复西南的失地,一直到今朝都备受重用,奈何三代单传,到这辈却生了个女儿,虽说她从小就表现出了非同常人的武艺天赋,可女孩子家整日打打杀杀,总归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柳家变着重培养了她的文才。
不负众望,才女五岁便出口成章,成了京城有名的神童,一首《寒烟聆》震惊朝野,当时便吸引了求贤若渴的黎三思登门一见,果不其然被这小丫头的文采折服,当日便把人引荐给了羡宗。
不过姑娘年纪尚小,纳入后宫说不大过去,再者羡宗年轻时对花红柳绿又没什么兴趣,也便没人惦记着把这小丫头往羡宗被窝里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