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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巧这个时候,派去打酒的太监赶了回来,君子游接了酒壶,不由分说先给叶岚尘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是火烧火燎的疼,叶岚尘本能地抗拒,还没咽下去就给吐了出来,连带着把吸进去的烟尘和着血吐了出来。
有了这一次的适应,君子游第二次灌酒时,他便有所准备,知道对方是在救他,不似先前那般抗拒,也在尽力配合,这等强烈的求生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心想死的人。
“好了,你已经够拼命了,接下来交给我,放心吗?”
他俯身在叶岚尘耳边轻声说道,后者偏过头来望着他,眼睑微微抽动,眸子里流露出的复杂神情,正在无声向他传达着隐秘的信息。
“好,我知道了。睡吧,对自己好点,要做个好梦。”他替叶岚尘合上了双眼,那人随即侧过头去,再没了声息。
秦南归见状只觉胸口仿佛被人撕裂了去,生生从中掏出了他血淋淋的心脏,踩在脚底,肆意□□。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那人,屈膝跪下那人身边,竟无勇气去拉住那人的手。
此时此刻,他开始佩服缙王了,失去至爱的三年,他嘲笑了缙王三年,可当切身感受了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才明白自己有多荒唐。
“岚尘……岚尘,是我来晚了,我对不住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煽情一刻,就连苏清河都忍不住跟着抹眼泪,君子游却是无动于衷,甚至不屑地“啧”了一声,好像酸得牙疼,“你来的是不大早,而且没什么眼力见儿,人家睡得好好的,非得让人家看看你,你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秦南归闻言去抓叶岚尘的手腕,探着他的脉象,确认他的生死,万幸……只是……只是昏睡过去而已。
精神紧绷已久的他终于泄了气,瘫坐在地上,擦了把额上的冷汗,紧接着就感觉伤口火辣辣地疼,整条手臂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火势还没有完全控制住,还得劳烦东宫的人继续扑救,顺便从工部调些人手过来帮忙,叶大人虽抱病已久,可他毕……毕竟是……”话说到这儿,君子游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似的,两手死死捂住嘴巴,随即抓住了靠他最近的苏清河,投进他怀里,身子剧烈地抽动了几下,然后跌了下去。
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先看到了后者前襟上那一大片明显的血迹,那血量极不正常,换个正常人吐成这样都离死不远了,更何况是他被毒害已久的身子?
苏清河知道,萧君泽知道,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都知道,君子游这是活不成了。
当天,从叶府被抬出去的有两个人,死里逃生的叶岚尘,与已近弥留的君子游。
消息传进宫里,长舌的宫人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叶大人这是因为追查亡父的死因,得罪了凶手,才惹来杀身之祸,而少卿大人则从回了京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跟他那孪生哥哥关系破裂都是假相,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君子游”这个名字震慑住帝都那一帮暗中作祟的乌合之众,其实他早就撑不住了。
这话半真半假,说的也不算全错,至少今日让君子安代他出场,君子游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又能想到叶府出了这档子事,他不得不改变主意,硬是把自己的“死期”提前了十天。
方才他自然是演了一场戏,吐的也不过是准备好的假血,好在他演技逼真,并且他病入膏肓这事是人尽皆知,在场的人无不被他骗了去,包括苏清河。
被抬回去的路上,君子游就在想:这事要是露了馅儿,他人脑袋都得被打成狗脑袋。
不过他自己觉着这样做是天经地义,良心甚安,别人可就未必了。
天牢里,两个提灯巡查的狱卒漫不经心地聊着:“听说了吗,叶府生了场大火,把刑部尚书都给烧死在里面了,他生前和小侯爷走得最近,小侯爷也是拼了命地去救他,还是没活成呀。”
“这话可不能乱讲,叶大人可没死,不过情况不大好,怕是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官肯定是做不成了,家业也都一把火烧没了,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对了,听说那位新太傅,也就是君少卿也去看了热闹,好戏没看着,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君少卿和叶尚书一向不和,换了我,仇家出了事,我也肯定去说几句风凉话,在人坟头上踩一踩,可他自己就不是什么长命的货,还紧着往别人跟前凑,出事也是活该。”
“哎,嘘……那边那个牢房关的可是缙王,你小子不要命啦?”
说错话的狱卒赶紧捂了嘴巴,颇为顾忌地往关押某人的牢房瞥了一眼,半天不见动静,才鼓起勇气在同伴面前嚣张:“怕什么,能被关在这儿的,不管以前权势多大,都得横着出去,他敢给老子脸色看,老子就饿他几天,看他老不老实!”
狱卒说这话心里也是忐忑,只是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也很怕被什么人听了去,日后麻烦找上门来。
可他没想到,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他话音刚落,身后陡然冒出个脑袋,就隔在两个狱卒之间,笑眯眯地,说着世上最恐怖的话:“唠什么呢,我的堂兄,也轮到你们几个奴才置喙?”
两人回头一看,当时冷汗就流了下来,这……怎么会是大皇子萧君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