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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的林溪辞没有束发,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垂在额前的几捋刘海略微带些弯绕,给他姣好的容颜更添一丝女化的妩媚。
画师绘制这幅画时,他正靠在桌边钻研一局死棋,许是一时兴起,想挑逗一番这个看似正经禁欲,行事有度进退得宜的斯文败类,勾起他心里那条能将人连皮带骨整个儿吞下的巨蟒,他轻舔食指指尖,抬起了白皙纤细的玉足,对人做出了邀请的姿态,而画者却将这一幕原封不动的记录了下来。
“您猜,这幅画像是谁的手迹?”
“先皇,萧鹤延。”君子游叹息着摇摇头,“我认为林大人是个能管得住嘴,管得住心,更能管得住下半身的人,他不会对除爱人之外的任何男女表现出随意放荡的一面,而这幅画就创作在他表白心意敢向先皇昭明爱意之后,悦妃入宫令他们离心之前的这一段时间。”
看过了画像,亲眼见识过了亡父生前的风华,君子游心里也算落了底,面无表情将画卷丢到了炭火盆里。
此举吓坏了江临渊,他忙去抢救林溪辞为儿子留下的最后念想,还没来得及将东西从火舌中捞出来,就被君子游一扇子不轻不重地打在了手背。
“我说过了,死去的人,死去的事,就该安息了,念念不忘还指望能得着什么回响。算算时间,投胎之后的他都比我还大了,有什么好追忆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才不稀罕那个人为他留下的痕迹,想来他泉下有知,也会觉着肮脏又恶心吧。”
火苗蹿上画纸,从画中人的脸部开始燃烧,逐渐蔓延,将褪了色的笔墨尽数吞噬,最后只留下一团触之即碎的灰烬。
君子游并不惋惜,用拨火棍搅散了,才沉下心来,继续问:“朝中如何了,你今天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送一幅二十多年前就该烧毁的画像吧?”
江临渊轻轻耸肩,摸不透他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强忍着心痛断去了自己所有的念想,不管哪者,都让人心疼得很。
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众臣自然对您做了太子太傅感到不满,却因您那颗‘定心丸’不得不忍气吞声。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更加不满于皇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虽说这事早就板上钉钉,可在这个不当不正的时候提出来,不免让人怀疑皇上此举是为了给您铺路,您得处处谨慎着些。”
话刚说完,君子游都还没来得及怼上一句难听的,就听看门的小厮来禀:“大人,太子的车驾到了,已经候在门外了,您要去瞧瞧吗?”
江临渊一听这话先紧张起来,他根本没听说太子今天会出宫走这一趟,惟恐有诈,先出门去探了虚实。
相比之下,君子游就显得过于平静了,稍稍挪动了他金贵的屁股,扯张绒毯盖在身上,被门缝间吹来的冷风刺得一激灵,牙齿都跟着打颤。
“这个江临渊,尾巴也太长了些,门都不知道关……阿嚏!”
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姜炎青装模作样把炭火盆往他那边踢了踢,悠哉悠哉喝着茶水,毫不在意那昨日才得圣宠成了储君的尊贵皇子。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心意就已了然,一个是仗着自己成了太傅,哪怕是太子也得恭恭敬敬朝他低头喊上一声“老师”,而另一个就是实打实地看不起宫里这些个娇生惯养的花瓶子。
君子游翘着腿,用帕子擦鼻涕的工夫,太子就已经到了,还没见面,就在门外行了三拜的大礼,“学生萧君泽,拜见老师。”
招呼打过了,太子跪在地上,迟迟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心下疑惑,又怕这是入门的第一道考题,还不敢轻举妄动。
又跪了一会儿,萧君泽这胳膊都举酸了,也没见自己这位恩师给出什么回应,连屁都没放一个,更是摸不着头脑,求助地望向了江临渊。
后者也猜不透那人究竟在搞什么花样,只道是:“大人身子一向不好,最近精神头不足,有些嗜睡,也许下官出去这片刻工夫,他又……”后面的话没有直说,不过他口型所指,明显是“晕了……”二字。
萧君泽对素未谋面的老师有所耳闻,知道他是那种三天小病,五天大疾的身子,用民间一句不好听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豆腐渣掺屁做的,一碰就散架。
起初他还困惑,不知父皇为何要选这样一个随时蹬腿就没了的丧气东西做他的老师,后来从母妃处得知,数年前那个解了后宫疑案,救了他们母子的就是这位君少卿,心里的顾虑才稍稍打消。
可今日初见,他仍是觉着这人不怎么靠谱,“这……老师身子,不要紧吧?听闻老师体虚,今日母妃还让我带了御赐的山参来为老师补身,小辰子,快让下面人把东西送去膳房,炖碗鲜汤来给老师缓缓。”
说了这话,屋里才有了动静,“不成!喝不得!”
大门蓦地被人推开,贴着萧君泽高挺的鼻梁擦了过去,里面的人如一阵风般横冲直撞跑了出来,一时没注意到脚下,绊着了他的腿,结果二人双双栽倒在地。
萧君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当事人还没反应,底下的宫人先慌了,手忙脚乱把人扶了起来,就见君子游脸上挂着两行鼻血,迷迷糊糊地摸了一把,也不知是不是摔昏了头,居然把手上的血迹蹭在了萧君泽那件压箱底存了好几年才得见天日的蟒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