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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因为体内的血液灌入肺中而窒息,同时肺部也会大量失血,他上半身残留的淤青就是最好的证据。刺破皮肉,流出的鲜血是红色,但淤积体内无法排出的血液,从皮肤表面看上去是青紫色,就像平日里磕磕碰碰造成的淤青一样。”
秦之余不忍再看那灌满了水的东西,一想到这是黎三思的死因,就按捺不住心痛。
他不堪重负地将脸埋入掌心,许久,才再次开口,“所以,杀了他的凶手是刻意折磨他,才会……”
“不,我倒是觉着凶手对此一无所知。”姜雾寒在烛火下端详了他带来的凶器,用帕子垫着仔细看了个遍,而后摇了摇头。
“此人的确有所准备,知道刀刃的宽度超过了正常成年男性的肋骨间距,所以在伤人时,凶器是横插的,而且几乎将整把刀都刺了进去,侯爷请看,这刀并不是被折了刀柄,而是刀柄被抽了出去,而刀刃却留在了体内。”
秦之余瞥了一眼,只一眼,心下便了然,“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是想说……我一直在京中从未离开,相爷遇险而未死,他最先想到的一定是来找我救命。既然犯人行凶后慌慌张张地跑了,他有什么强忍伤痛,宁死不肯求救的理由呢?”
“他……在留下让人查明凶手身份的证据。”
“或许吧,但我不得不说,如果相爷遇刺后老老实实等着人救,那他未必会死,可他非要到处乱跑,根本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血液一点点灌进肺里,呼吸困难还伴随着剧痛的滋味,不好受啊……”
话至此处,秦之余听不下去了,起身便走,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第二天一早,他便进宫面圣,成了旁人眼中平灭北狄之乱,受万众瞩目荣耀凯旋的定安侯。
见到羡宗的第一眼,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他便看透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知道自己是为黎三思之死马不停蹄地赶回,那虚伪的关怀之下是直逼灵魂的质问:你,为什么没有死?
驻守北疆七年,硝烟弥漫,杀机四伏的战场都没能让他止步,反而是写就了他百战百胜的传奇人生。如果当年林溪辞的命有这么硬,该有多好……
然而转念一想,见证了当年之事的人如今老的老,死的死,能跟他一同追忆过去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秦之余若再死去,岂不是斩断了他与当年那一切最后的联系……
短暂的沉思之后,羡宗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既未谈起对方这些年的丰功伟绩,也未寒暄久别的思念,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回来的正是时候,一起去看看他吧。”
羡宗的念念不忘,差点让杀心埋伏七年之久的秦之余放下仇恨。
他突然觉着,这个人日理万机,却能在百忙之中每天都抽出一时半刻来思念那人,哪怕只有须臾,也是种恩赐,是垂怜。
也许在羡宗心中始终有着林溪辞的一隅容身之处,只是身在帝位,太多的无奈铸就了无情的天子,他做不到。
可当站在林溪辞灵前,望着绘着那人坐像的等身画卷,对上画中之人沉静而哀伤的目光,他被自己勒住脖颈,在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光景又重现眼前。
秦之余果然还是无法原谅这个男人曾经所做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侯爷终于要开始报复了,可以期待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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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月华
“爱卿,七年不见,你老了许多,脸上也有了风霜的刻痕,不复当年的风华了。”
“皇上说笑了,人生苦短,谁能耐过时间的摧磨,永远年轻呢……他就不一样了,七年前他年轻,七年后,他丝毫未变,而我们,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秦之余在灵前为林溪辞进了香,闭目默祷许久,睁开眼来,羡宗就在他身前,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以为这个男人会因为自己占有的东西被人觊觎而恼羞成怒,可对方却只是拍拍他的肩,随后走出了祠堂,依他的理解,那举动的意味是……安慰。
羡宗负手出门,放眼望去,景陵一切如旧。这里漫山遍野都栽着四季常青的劲松,常有文人墨客经过此地,用大量笔墨描写此处的秀丽景致,久而久之,长安百姓都将这儿当做了踏青出游的好地方,才子佳人时常约三两好友,携亲眷近朋来此散心,曾经一代权臣的埋骨之地,也成了旁人游玩享乐的地方。
林溪辞葬在景陵是个秘密,朝野中知情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可偏偏羡宗没有下令封闭景陵,只独独关上了祠堂这一方庭院,加派了重兵把守,其余地方都是出入自由的。
“朕觉着,他这一辈子孤苦伶仃,死后该是喜欢热闹的,多来些人逛逛,他见了也会欢喜。朕下了密旨,待朕百年后,他的祠堂也可对外开放,全天下的人都可知道景陵里埋的是靖室正统继承人,到时也会为他正名。”
“皇上为何要做到这一步。”
羡宗望着秦之余,神情有些好笑,“你以为皇帝就不犯错了吗。皇帝也是人,也会有追悔莫及的事,只是古往今来,历代帝王不敢承认自己的错处,他们斩史官,毁汗青,为的就是掩盖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朕与他们不同。溪辞之事,是朕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荒唐,朕肯认,再多的辱骂都肯认,所以,朕会为他犯案,为他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