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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人要是出现在勾栏瓦肆,往往不在乎钱的多少与输赢,千金难买爷开心,只求一句尽兴。
为避免旁人看出异样,临进门了,君子游还背起手来居高临下斜睨着门前迎客的小厮们,一脸等得不耐烦了的表情。
“哎哟!这位爷瞧着面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呀,是第一次来咱们赌庄吧,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不等他回应,争先恐后拉客的小厮便把他迎了进去,才刚进门就有两个貌美的丫鬟跪着给他擦去鞋上的灰尘,端茶送水的更是殷勤,也不问君子游的喜好,便把各色茗茶呈了上来。
仔细打量,尽是些雨前龙井,碧螺春之类的名贵绿茶,可见出手阔绰。
君子游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见伺候他的小厮一双贼溜溜的老鼠眼上下打量自己的穿戴,衣袍虽不鲜艳醒目,却是当下正流行的款式,绝非生于市井的布衣。
再看那绣工不俗的腰带……穿金戴玉,是不露富的低调,是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阔公子。
总结下来,就是很有钱。
小厮挤着眼睛,对君子游谄媚一笑:“爷,您请往这边走,那边的瓦子不大符合您的身份。”
君子游操着一口夹杂吴语方言的怪异口音:“哦?原来进了慕容赌庄还要分三六九等?”
“嘿嘿,那是自然。虽说咱们赌庄来者不拒,可总不能让富户人家的老爷们跟兜儿里没几个响儿的乞丐混在一起,以前还出过穷光蛋抢了员外老爷钱袋子的乱子,要不是庄主做事果断,恐怕还要得罪人呢。自那之后庄里就有了规矩,贵客从正门进入,至于那些身无分文又想赌钱的,只能从后门的狗洞里爬进来。”
听他这话,君子游都懒得细问“果断”所指何意。
在这种人眼里,人命就如同草芥一般,远不如一枚铜板来得值钱。
“看爷有点儿面生,以前应该没来过咱们赌庄,不知是从……”
“姑……江南人士。本少爷带着小娘子偷跑出来,初到京城,想见识一番长安风华,才刚出了琅华阁就来这儿了,能不能给本少爷来点儿乐子。”
“乐子当然有,保您进了咱们这儿就流连忘返,不想回家了!爷您请移步往这边儿走。”
振德赌庄就设在长安城东的慕容府邸之内,来往贵客皆从正门直入,由小厮带往正堂。
堂内安放的赌桌不多不少,恰是九张,位置排列也与九宫相同,八门整齐围绕中宫。足有半人高的硬榻是用樟木打造而成,顶上铺有上等草席,冬暖夏凉,其间还有竹帘相隔,尽显风雅,不似预想中那般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果然与寻常赌庄不同,不愧是慕容家百年基业。
这会儿堂内已有不少豪赌正酣的客人,长幼皆有,身份也是高低各有不同。
就好比艮宫处那位避人注目的老者,穿着绫罗绸缎甚是华贵,花白鬓发也理的一丝不苟,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偏偏忘了右手拇指上还戴着枚翠玉扳指。
君子游不认得此人,倒是识得此物,正是年前皇上赏赐给群臣的百余贺品其中之一。他曾听萧北城顺口提起过,虽想不起名字,但此人必定是位得了圣宠的高官。
此刻时辰尚早,估摸着这位才下了朝便匆忙回府更衣来此,见他眉头紧锁,面露难色,便知他今日手气不佳,被面前的年轻公子输了钱财,更丢了颜面。
“赵大人,您身上带的银两似乎不大够,要是想再来一局翻盘,不如将你手上这枚宝贝一并押上,晚辈输了,便将今日所得拱手奉还。”
那年轻人甚是张扬,也不知家中是何背景,面对朝臣都无半分恭敬之意,气得那位赵大人咬牙切齿,脸颊挂着颗冷汗,又不敢声张,只是护住扳指,低声答道:“这可不成,皇上御赐的物件,没了是要掉脑袋的。”
“哎,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晚辈还能逼您家破人亡不成?就是您舍得给,晚辈也没命拿呀。您知道振德赌庄的规矩,银两不够便可将贵重物品暂押庄主手中,有慕容庄主做担保,晚辈不敢造次,大人也不必怕晚辈动手脚啊,不是吗?”
“这……倒是。”
“况且庄主又不会贪图您一枚扳指,这是皇上御赐的物件,除您之外,别人也不敢收呀,您何时想赎回去都成,您看晚辈说的有没有道理?”
年轻人一步步引诱赵大人入局,后者起初还犹豫着,可当对面的年轻人抓着手边银盘中的金币把玩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欲望的锋芒。
在不甘、贪婪与侥幸的驱使下,赵大人咬牙拍桌,恶狠狠道:“赌!押就押。来人,去把慕容庄主请来!”
小厮领命照做,动静惊动了周遭的宾客,似乎将物件押给庄主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纷纷凑上前来围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哟,这不是赵大人吗?听说他被方世子赢去家当,血本无归啊,根本无颜回去面对八十老母,不敢告诉老人家实情,只好硬着头皮一赌再赌,想着拿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就他那个臭手,运气差得很,站在他边儿上本少爷都怕沾了晦气,和方世子赌,他也不掂掂自个儿几斤几两。”
“就是就是!”
嘲讽的声音之大,令脸色铁青的赵大人更是满面丧气。
君子游用胳膊肘一戳身边的小厮,“这位公子手气不错啊,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