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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落落的光斑如同透明的游鱼顺着冥河逆流通天,涌向无尽,墨海堂里的先生说过,这些光斑都是已死之人的记忆。
江雨落这次像是融入了高处筑巢黑鸦的视线,俯瞰着冥河畔发生的一切。
河两岸蔚蔚茵茵的彼岸花之中站着一个不规不矩披着织氅的男子,那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掐着齐腰的花,漫无目的地看着面前的河水滔滔。
这小伙子搁这儿装什么深沉呢,江雨落作为旁观者在心里奚落道,殊不知这位装深沉的小伙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判,也就是他本人。
“小江大人别和我闹脾气了,”
刚刚还一片空旷的花丛中神不知鬼不觉又出现一人,从头到尾黑漆如夜,看戏的江雨落不禁腹诽,就这打扮,生怕人不知道您是黑白双煞里头那个乌漆嘛黑的那位。
黑煞如鬼影般拍了拍江判的肩膀,“您只要做好分内的事,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我和殿下宠着您护着您,但这不归您管的事情,您是万万碰不得的。”
“黑煞大人有此觉悟,应当劝劝殿下才对,”
江判挥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归阴曹地府干涉的地方,就算是阎王大人,也是万万不该觊觎的。”
“你不要不知好歹。”
黑煞脸上还森然带着恭敬的笑意,语气里却已可见杀机,“看来是殿下惯你太过,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什么时候该清醒,什么时候该糊涂了!”
“秉公正直是殿下教我念的第一句话,可你告诉我,陈莫地狱里关着的那是什么?是你们肮脏勾结,是利益熏心!”
“你果然都知道了!”
黑煞咬牙切齿,地上的花影重重眨眼间皆化作漆黑粘稠的影魔,翻天覆地般朝着江判奔涌而去,江判亦不待毙,衣角翻飞间只见影魔扑了个空,成千上万只纸鸢如飓风扑向黑煞,薄纸可削铁,瞬间竟将黑煞召唤出的弑神蚕食干净。
趁着这个空档,江判已经逃离花海,他的一招一式都是儿时黑白双煞教受给他的,和黑煞对上并不能占尽便宜,地府之中的人看似都臣服于他,可他知道,那些鬼官只不过是畏惧他身后的老阎王,唯一不受阎王束缚的只有那个人!
江判踏风疾逃,他要将真相告诉钟夜,此时此刻的冥界也只有钟夜能够信赖……
“啪——”
泛着金光的锁链凭空出现,紧紧扣上江判的脚踝,黑煞如同甩不掉的影子,刹那间就追上了他。
“你能逃到哪里去?江雨落!”
“放开我!”
江判似乎对脚上这对锁链十分畏惧,之前还能召唤纸鸢沉着应对黑煞的他转眼间变得畏畏缩缩,只见黑煞阴森一笑,拽住锁链的那头一使劲,半空中的江判便如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落在地。
“你永远都逃不掉,”
黑煞不急不缓地走到江判身旁,抓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是属于冥界,属于殿下,属于我们的。”
“钟……咳咳、咳咳咳!”
江判想要开口呼唤钟夜,擅长言灵之术的钟夜说不定能够感召到他的呼救,黑煞明了他的心思,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学不乖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
黑煞装作苦恼地挑了挑眉,僵硬惨淡的脸上除却不屑的嘲讽再无其他,“殿下好心不忍夺你性命,那就让这冥河水洗掉你那不该存在的记忆!”
黑金锁链拽着江雨落将他拖入河底,数千只纸鸢被河水浸湿翅膀再难振翅,化作黑煞手下的一滩灰烬,随着扑通一声,广阔的冥河将挣扎声通通掩盖在厚重的水下,黑煞负手站在岸边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去。
数日后,冥府里传来了判官之首因为醉酒一脚铲入冥河的丢人消息。
“??”
目睹这一切的人类江雨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被丢进河里的那人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孔,想要努力睁大眼睛看得更清楚时,充满人气儿的阳间闹钟声如天雷般贯入梦境——
“……!”
江雨落惊坐而起,背上早已被冷汗沁湿,他努力想要记住刚刚的梦境,却发现大脑之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醒了?”
已经在洗漱间里用高达帮忙找出来的一次性牙具洗漱的钟夜敏锐地察觉到卧室里的动静。
“啊?嗯……”
江雨落眨了眨眼,没将噩梦留下的压迫感放在心上,“你这个钟馗到底是驱邪的还是招邪的?为什么和你走近之后我老做噩梦?”
“少看点小说电影。”
钟夜吐出漱口水,熟练地回应江雨落的挑衅。
“嘁。”
江雨落又躺下翻了个身,伸出昨晚上被钟夜咬了一口的那只手,清早的暖阳顺着他指间流淌,给钟夜的牙印镀上一层薄薄的茸光。
“跟个戒指似的。”
江雨落嘟起嘴小声抱怨,心头因为那场梦境带来的余悸却因为这道痕迹渐渐沉淀成安心。
“快去洗漱,”
钟夜整理好仪表一边打领带一边站在床头催促道,“今天我开车带你去公司。”
“还有这种好事?”
江雨落早就厌烦挤地铁上班,又慢又挤,他一个翻滚坐起身来,“你上次不才考过科目二么?这么快就拿到驾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