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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达边说边在衣襟里掏来掏去,蒜瓣儿以前从不知道她那单薄又累赘的长裙里还藏有乾坤,她扯出一个香包,从里面倒出了两缕头发丝儿塞到蒜瓣儿鼻孔前。
“能不能救江雨落就看你小子的鼻子了。”
这是她在钟夜来家里照相那天晚上,趁钟夜离开后赶在江雨落放出扫地机器人之前跑到玄关处趴在地上捡到的——钟馗毛发,传说也可以驱邪,她就知道留在手里必有大用。
“嗷!”
蒜瓣儿仔细辨别片刻,嚎了一嗓子,有些为难地歪着头看着高达。
“你说他人现在不在人界?”
高达别的不行,狗语一定有十级,至少蒜瓣儿想说什么她都能听懂。
蒜瓣儿点了点头。
“唉,还好江雨落供了姐这个万事通在家里。”
高达叹了口气,又从前襟里开始翻找东西,这次她掏出了一根金针,只见她拿金针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咬破手指低喝了一声,金圈之内顿时熠熠如白昼,打开了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走,咱们找大腿子去!”
高达一声令下,蒜瓣儿挎着她这颗大天珠链子像是狮子穿火圈一样跃入了冥界。
“雨落师弟,你上次画的那张符连白煞大人看了都夸,太厉害了,你有空能教教我秘诀吗?”
“师弟师弟,你神通广大,能不能给我画一张能将我这堆石子变成金子的符?拜托你啦,我爹管我管的严,我都没有酒钱了。”
冥府官定学堂——墨海堂之中,年轻的学徒们围着前不久直接被老阎王带来当插班生的江雨落稀奇不已。
“没酒钱自己赚去,让你爹知道我这样帮你,肯定要连我一起打。”
江雨落挥挥手,将围在自己桌前的这群莺莺燕燕赶走。
他长得漂亮温顺,说话好听,又掌握有纸鸢和符纸这样好看的法术,刚来墨海堂没几天就讨得了师兄师姐们的欢心,一到休憩的时间就来围着他闹个不停。
江雨落自己不讨厌热闹,但他知道,坐在他旁边的这位正襟板正,久负盛名的小天才一定不喜欢。
“喂,钟夜,你看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你的眉头就不能展一展吗?”
江雨落凑到钟夜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给百鬼谱图做批注。
“不能。”
“为啥?”
“小叔叔说我皱眉才好看,他说我展眉丑得谁看了都想打我。”
“……”
江雨落怜悯地看着钟夜,“不愧是孟婆大人教出来的小孩。”
“谢谢你的夸奖。”
“这可不是在夸你……谁会因为你长得丑就打你啊,再说你也不丑啊,听起来就跟在炫耀似的,我就觉得你展眉特别帅,比谁都帅。”
江雨落眨着他那双鹿灵一样澄澈的眼睛真诚地看着钟夜,钟夜手下的笔墨顿出了一个豆大的墨点,他轻轻敲了敲江雨落的额头:
“下次不准这样看着别的人。”
“为啥?难不成你觉得我睁着眼睛很丑?丑得你想打我?”
江雨落一万个看不懂,非要缠着钟夜问个所以然出来。
“因为普通人定力不如我。”
最后钟夜只是这样回了他,拿出最近刚出的话本勾走了江雨落的注意力,才没让这小子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说来也怪,钟夜是被以放浪著称的孟舟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养大的,可偏偏就养得中正端庄,谁看了都想夸一句根正苗红,而江雨落可是被老阎王一把屎一把尿紧盯着看大,结果呢,每天在墨海堂除了睡觉就是看话本,将二世祖这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今晚别玩晚了,明天白煞大人要亲自来讲书,定是和判官考试有关的东西,你也该认真听一听。”
黄昏放课前,钟夜叫醒呼呼大睡的江雨落,不忘提醒他明天要好好听讲。
“哎呀我根本不想考那个东西,我也不想当判官,”
江雨落揉着眼睛打哈欠,“判官之首的位置就是为你而生的,而我,八字不合,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啦。”
“那你怎么和阎王殿下交待?”
“我反正去随便考考,考不好他也不能打我嘛,”
江雨落打完哈欠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突然灵机一动,抓住了钟夜的胳膊:“要不我教教你画符之术?其他人都不会,我也不教给别人,到时候肯定保你武试第一!”
钟夜估计这家伙肯定从来没去认真看过告示板,不知道他钟夜的武试考试从来都是压倒性的胜利,比文试还稳。
但看到江雨落拍着胸脯满眼期盼的样子,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
“包在你可靠的雨落师弟身上,先说好,考完要请客喝酒的,就当感谢我。”
江雨落笑弯了眼睛,像是开在雪绒中的黄梅,沉香充盈,雪映眸光。
钟夜学会了他的画符之术,也应约拿到了武试第一,只是百判之首写上了江雨落的名字,而那约好的一坛桂酒也如水中残月,破落沉没,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江大人,醒一醒——没想到妾身这噬梦粉让您如此沉迷,不过现在时间到了,您该醒来了。”
沙哑的女声闯入江雨落的梦境,如一只有力的巨臂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梦境纠缠之中生生捞回了清醒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