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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声响起,更漏已到子时。
明明是很正常的打更,可外间那梆子,却像是凌空变作一闷棍打在明元帝的头上似的。
他先是感觉自己的前额一阵突突地发跳,既而,心脏也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明明是挺直着腰背坐在龙椅上,但整个人却像是不停在晃动似的,未几,他眼前一黑,非是昏死过去,而是,他真的看不见了。
不停睁眼闭眼后,明元帝方觉不对,他慌乱不已:“怎么回事?朕为何无法视物了?”
耳边一声轻笑传来:“是么?看来父皇这头疾,真是越发严重了呢。”
明元帝心神一凛:“旻儿,你、方才那参汤中有何物?”
梁旻轻描淡写地答道:“几味难得一见的药材罢了,分开煎服,都是对头疾有益的,可放在一起煎服,便有可能出现反症…”
他笑着问道:“父皇…可是感觉身体不适了?”
明元帝如何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他骇然大惊,重重地拍了下桌案:“胆大包天的孽子!你竟敢在参汤中动手脚?!”
梁旻声线朗朗:“父皇莫急,也莫怕,儿臣不过是才看了个医头疾的药方子,便想着,刚好拿父皇试一试罢了,这解毒的药丸子,就在儿臣手里呢,父皇若想要,也不难的。”
明元帝气得心头像有滚油在燃烧,他想大声唤人,可方一使劲,整个人便如烂泥一般,滑下了椅座、伏倒在地,剧烈地喘着气。
他撑着些力气,断断续续地去斥梁旻:“你、你这个畜生、混账东西,竟敢、竟敢算计朕?朕对你、对你、还不够好么?”
梁旻蹲下了身,看着不停喘气的明元帝笑道:“给了儿臣期待,却又要生生让儿臣这期待落了空,父皇何其残忍,又何其自私?”
明元帝抓着胸口,双眼盲无目的地在寻着梁旻的声音:“你、你已知晓了?”
梁旻袖手看着自己父皇这狼狈样,嘴角泄出更多笑意来:“父皇拟了诏,诏书上都已加过印了,这两日便会公布的消息,还算是秘密么?”
明元帝喘息着,解释道:“论才德、论身份,着实、着实是致儿、要高你许多,且近来、近来满朝文武,泰半都支持致儿…”
说着话,明元帝伸手在周遭摸索了一阵,在碰到龙椅的扶手时,他暗暗用劲,想要撑立起来,奈何手腿着实绵软无力,挣扎了好半晌,反而差点磕到那龙椅正座之上。
而梁旻,则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连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目不能视,人处于黑暗之中,总是更加慌乱不安的。
明元帝着急不已,他按捺下心间升腾的怒意,好声好气地劝道:“旻儿,这一直以来,为父、为父都在努力筹划,想要立你为储,可、可天下、天下为公,为父虽坐在这龙椅之上,这立储之事,却、却绝非我可以一力决定的,若不顾、不顾朝臣之意,那为父这皇位,可能、可能也危在旦夕…”
他停下,缓了缓声息,说话流畅了些:“锦宁那处,还有你一位皇叔仍在,当年、当年他便不服为父登这帝位,这些年他虽蜷在锦宁,可兴许、是在韬光养晦,随时可能借此事篡位,此事可非同一般,我儿、我儿要体谅为父才是…”
梁旻的声音几不可闻:“是么?”
明元帝听了这句,还以为事有转机,忙补充道:“你今日做这糊涂事,为父亦不与你计较,便当你一时气性上头,想岔了些…你、你快些、快些将那解药给为父送服,为父这头晕沉得厉害,若当真有事,那你便步入那万劫不复之地了。”
梁旻只道:“父皇想要解药?儿臣说过了,不难的。”
明元帝即刻便接道:“你待如何?”
梁旻字腔轻慢:“父皇只要把那立储的诏书改一改,便可以了。”
明元帝待要开口,便先是气得一通乱咳,咳完过后,他抚着胸口,咬牙切齿:“混账东西!你怎么还不懂?那储位、那储位就算是传给你了,你也坐不稳,以你今时今日的能力与势力,如何与你那皇兄一抗?东宫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
梁旻漠不在意:“哦,父皇说得对,那便不改做皇储了,反正儿臣对那东宫也无甚兴趣,还不如…直接入主这勤政殿。”
明元帝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他颤颤巍巍地抖着手:“逆子、你个逆子,你是想要篡位不成?!”
“父皇拟那禅位诏书,自愿退位于儿臣,也算篡位么?”
梁旻提醒道:“父皇,还是莫要费口舌了,服这解药可讲究时机呢,现下已近子时二刻,若是到了子时三刻,父皇还未服下这解药,到时候父皇这双眼,可就当真瞧不见了…”
没想到素来听话的儿子当真如此恶毒又冷情,明元帝心中骇意升腾,他脑子转得飞快,须臾,便作出了决定。
禅让便禅让,他这七子于政事并不通晓,在这朝中心腹也甚少,将来他即使是当了太上皇,这朝政,他也能在幕后把持、揽权自专,届时再寻个时机,除了这大逆不道的不孝子便是。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