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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半年前的我,决计看不出来饭桌上还有这么多刀光剑影;然而这半年来程嘉溯对我的全方位培训卓有成效,我想装作看不懂都不行。
    班长佟子留学归来,供职于一家五百强国企,他从前就是八面玲珑的人,如今变得更加圆滑,跟自己同学说起话来都免不了打官腔,简直滑不留手。
    也有本科毕业就考了教师资格证,回老家去教中学生物的,神态里便带上了郁郁之色,更会警惕别人是否会瞧不起他,真是一言一行都留心在意。
    有的人大大咧咧,天生的外向自来熟,几年都没有变过。
    还有的人,从前就很喜欢传播八卦,这会儿往我身边一坐,带着一种油滑的你懂的的笑意,旁敲侧击我同程嘉溯的绯闻是怎么回事。
    我只想好好参加个同学聚会,并不想在这种场合还想起那个令我忧愁的人,木着脸回答她:没关系。你也不看看,我像是能把程太子弄到手的人?
    她哈哈笑:你这么漂亮,也不是没可能啊不过你确实太一本正经了,反正那些绯闻我是不信的。
    你家安排你相亲了么?我强行扭开话题。在我们这个年纪,买房和相亲就是压在头顶最重的两座大山,没有人逃得过,我提起这个话题,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牢骚要发,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我成功抽身而退。
    佟子倒是一毕业就和隔壁班的妹子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有了,忧郁地叹口气:奶粉钱不好赚呐。
    一大群单身狗回头,齐声道:滚!
    从饭店出来,佟子招呼我们去一家娱乐会所。一报目的地,众人哗然:班长你厉害了啊,这都能预约到!
    我去,班长啊,这是要我们大出血啊!
    佟子笑得眼睛眯起来,红光满面:都是出社会的人了,不能再和上学那会儿一样,随便找个KTV唱一晚上歌就了事啊。
    这家名为特洛伊的娱乐会所,与程嘉溯当初带我去试礼服的那家高定店,是同一家。回想一下礼服的不菲价值,我知道这回佟子是真的大出血了。
    特洛伊实行会员制,每有新人加入,都必须有两名以上老会员引荐。每名会员可以带一定数量的朋友前去,特洛伊所提供的服务质量,当然也对得起他们恐怖的价格。
    有人直到一点内情,问佟子:你哪儿来的会员卡?
    以佟子的经历,刚刚工作这几年,要是就能拿到特洛伊的会员卡,那这会员卡的含金量未免就太差了。
    佟子也没藏着掖着,笑着说:是我老婆的表哥,有一张会员卡,听说我们要来,就借给了我。
    他老婆上学的时候学的是化学与材料科学,化材系的女神,据说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家里颇有一些有钱有势的亲戚。
    这么一解释,大家都释然了,还有两个男生酸溜溜道:佟子你真是好福气啊。
    旁边的女同学立刻呛回去:今天是佟子老婆大方,请我们去特洛伊,你们别在这儿酸,不服气你也娶一个化材女神嘛。
    于是不服气的人都闭了嘴,几个在沪市工作了的,都买了车,各自带了几个人,三四辆车一齐往特洛伊去了。
    进了会所,要了一个大包间,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大家都知道我一贯不能喝,也不勉强,给我要了果汁。
    喝酒能免,唱歌却是免不了。都是很熟悉的同学,不管会不会唱,唱得好听不好听,都拿起话筒来唱一两首,反正这里隔音好,也不怕打扰到别人。
    我本科时代的舍友谷子是个麦霸,和佟子两个包着话筒不放,唱了一首又一首。她喝得有点高,硬拉着我给她鼓掌,我还不能停下,必须做出凝神倾听的样子,不断鼓掌,肯定她的歌声。
    谷子前段时间与恋爱了七年的男友分了手,正是郁闷得不得了的时候,喝起酒来就没了度,我劝她,她喝得更凶,我就不敢说她了,只好偷偷往她的酒里头掺水。
    她喝几口,唱一会儿歌,就抱着我哭,哭完又要我给她鼓掌,然后继续喝。
    佟子有点被她这个劲头吓到了,拉着我说:你看着点谷子,别让她喝太多了啊。
    我苦笑,谷子这样,哪里看得住?我只能尽力照顾好她了。
    谷子唱着唱着,眼泪直流,哭着叫前男友的的名字,又闹着要给他打电话。我按住她:是你先把他拉黑的,你怎么打电话?
    嗯?那我要去找他她挣扎着往外跑。
    我连忙追上去,她跑得跌跌撞撞,呈Z字形前进,我扶着她,也被带得东倒西歪。
    一边手忙脚乱,一边还要试图劝下她胡闹的想法:都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
    我我去找嗝~找他
    我哭笑不得:他在哪里?
    他在伦敦谷子说是喝醉了,其实理智并没有完全消失,想起前男友人在伦敦,便不跑了。
    她站不住,靠着墙滑下去,慢慢把自己蹲成一个蘑菇:那我不去找他了我要我要
    我凑近点,你要做什么?
    我难受想吐
    一语未了,谷子已经干呕起来。我吓了一跳,使劲想把她拖起来,然而醉酒的人身子重,哪里拖得动?
    没办法,只好一手拍着她的背,招呼附近的服务员:帮帮忙,扶一下!
    两个人合力将谷子扶进洗手间,她趴在洗手台上吐得稀里哗啦。我摆脱服务员去给她弄点醒酒汤,自己拍着她的背,忍受着胃液的酸臭气味。
    谷子吐了一会儿,人清醒了一点,推我:你出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我点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她腿都是软的,勉强撑在那里,泪流满面。
    我站在洗手间外面,扯了张纸巾,擦擦自己被折腾出来的满头汗。谷子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
    我和程嘉溯的感情如今摇摇欲坠,很难说走到了哪一步我好几天不敢联系他,也不敢接他的电话,唯恐自己做错。
    这一步走对了就是修成正果,若是走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究竟要怎么走
    会所希腊风格的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我低头看了一会儿地毯上精致的神话故事花纹,又抬起头来看吊顶上的画作。
    吊顶上绘的是法厄同驾着阿波罗的太阳车,在空中失控,导致天火烧灼大地的故事,画面很有几分米开朗琪罗的味道。
    正发呆,旁边一间包间的房门忽然打开了,里头呼啦啦出来一大群男青年,都哈哈大笑着,起哄着什么。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青年长相精致,只是原本乌黑柔顺的头发给染成了白色,显得有点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