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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刘成仁留了个心眼,不愿意被人发现秦氏夫妇隐居在此,对他们的各方打听皆是糊弄了过去,还派人去桃花坞送了次消息,本以为秦逢仪会感激他,重新让他拜访。
    但没想到,就是那次送消息,让那些人发现了他与他们夫妇间的联系。
    当夜就有人潜入了他房中,将刀架在了他的脖上,命他说出有关他们二人的消息。
    与其相比,刘成仁更为惜命,自然是不敢不从,将前因后果全都交代了,“你若是想保命,就得与我们合作,到时我家主子自能保你升官。”
    刘成仁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主子是谁,但他怕死,什么都招了。
    苏城周围有帮土匪,他上任之前便在为非作歹,但他们往日只抢些银钱,从不伤人性命,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联系上了他们。
    在十年前雷雪交加的夜里,一把大火彻底的烧毁了桃花坞的宁静,他无比的煎熬下,还是没敢去通风报信。
    那夜有人报案时,他也慢吞吞地去了现场,看到了烧焦了的尸首,以及满地的鲜血,这桩往事就成了他心头不可言说的噩梦。
    虽然他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但绝非普通人,那年他得到了升官的机会,年底考评一路都是优,顺利的进京又入了吏部。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不敢回苏城,也不敢听到关于那的事,就怕噩梦来袭。
    如今他已年过半百,最近时常头疼,前些日子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尤其是他在朝中,见到了当年威胁他的神秘人,那些记忆又涌了上来,他生怕被人旧事重提,告了假,每日都得倚靠着药才能入眠。
    今夜也是,睡到后半夜,总感觉耳边有风声,以及什么东西燃烧的声音。
    刘成仁迷迷糊糊的挣扎着醒来,睡眼惺忪间看见了漫天的火焰,他置身在火海,四周都是燃烧着的树木,眼前是疯狂的杀戮。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他想爬起来往外跑,想要求救,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他看见树下一对夫妻,男子正在艰难的护着身旁的妻子,他认出了他们两的样子,是秦逢仪和他夫人。
    “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害的你们,不是我。”
    刘成仁手脚并用的往外爬,但火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身上,他疯狂的呼救,可惜谁也救不了他。
    “是他们,是他们逼我的,秦大人我没想要害你的。”
    有烟火从他鼻息吸入,他感觉到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疯狂地抓上自己的脖颈,眼睛几乎要翻白,痛苦挣扎间,一桶冷水至头顶浇下,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刘成仁浑身哆嗦着睁开了眼,对上了沈鹤之阴冷的脸,瞬间一个寒颤,甚至分不清梦里和现实,哪个更可怖。
    “殿,殿下……”
    有人上前押着他,他挣扎着坐起,才看清了四周的环境,确实是在一片桃林,但根本就没有火,他闻到的味道是在他鼻息旁烧着的稻草。
    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怨鬼索命,是他自己在掐自己。怎么会这样。
    “现在你可以老实交代交代,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这是从离开山庄开始就布好的棋,他的亲信混入了山庄中,在他的汤水里下了些令人神智混乱的药,若是正常人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唯有心虚藏着事的人才会入迷。
    而后等他彻底的入梦,再将他带来桃林,准备好燃烧的稻草,一切计划便能开始了。
    只是没想到,他本就噩梦连连,再吃了这药着了梦魇,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这会看到沈鹤之,他也自知瞒不了,只好痛苦地把那些,埋藏在心中的噩梦都说了。
    “下官对天发誓,绝不是有意害秦家人的性命,我也是被逼无奈。”
    “那些山匪是怎么回事。”
    “应该也是被人挟持了家眷,他们本是只劫财不害命,被人驱使不得不杀人。”
    “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人?”
    “下官真的不知。”
    沈鹤之的眼神似刀刃,光是这么看着,就像要将他千刀万剐,刘成仁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狼狈的吓人。
    “再仔细想想,还有你口中与当年人相像的又是谁。”
    根本不需要动手,光是这铺天盖地的压力,就足以让刘成仁崩溃,他像是溺水的人,艰难地喘息着。
    而后回忆道:“下官隐约记得,他们好似在找东西,对,是在找一封信。至于我看到的那人,是,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小严大人。”
    信?什么信会到杀人灭口的地步。
    “严大人?”
    秦逢仪师从首辅严大人,当年传闻是严大人与朝中其他人的政见不合,自请辞官,后来有人说是严大人功高盖主,被陛下所不喜,为了保住羽翼,这才辞官。
    待到严大人辞官之后,当时已入内阁的秦逢仪,也突然之间辞官退隐,这事引起了一时轰动。
    那时的沈鹤之尚且年幼,还不懂这些官场争斗,也未见过严秦两位大人,没想到会在自己外出时遇险,被秦逢仪所救。
    这两年,严大人的小儿子重新回到朝中任职,很受惠帝重用,年纪轻轻便官拜尚书,难道当年桃花坞的血案,真与严家有关?
    可传闻严大人对秦逢仪视如己出,到底是为何会痛下杀手。
    沈鹤之还在沉思,身后站着的秦欢早已浑身发颤,咬着下唇,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面色惨白的倒了下去。
    兰香惊呼出声,沈鹤之及时将人接住,沉着脸把人打横抱起,“将他押下去,明日带他去认人。”
    厉声丢下话后,也不管身后人,就抱着秦欢大步的回了马车上。
    她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混做一团,眉头紧锁面色惨白,显然是魇着了。
    沈鹤之本来是不想带她来的,怕她想起当年的记忆会痛苦,但她执意要来,她不愿意错过爹娘的案情。可相识的环境,同样的火烧,最重要的是刘成仁痛苦的声音,让她瞬间回到了当年。
    让她不得不记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秦欢的手指在不停地攥紧,即便昏迷,牙齿也紧紧地咬着下唇,光是看着便知道,她此刻在经受什么样的痛苦。
    “阿妧,我在,我在这,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们选在后半夜,天色尚暗,沈鹤之只能带着她回到了农院,将人小心地抱上床,用被褥将她紧紧包裹,他也片刻不松的抱着她。
    秦欢根本听不进去,浑身冰冷,口中还在低喃着:“爹爹,娘亲。”
    那声音可怜的让人心碎,沈鹤之从未有一日如此慌乱过,若是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所有的苦与痛。
    “打盆热水来。”
    兰香手脚慌乱的跟在身后,很想搭一把手,但根本没她能插手的地方,闻言赶紧出去打水。
    “殿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秦欢浑身都湿透了,方才又吹了风,若是不赶紧擦干换身衣裳,肯定要冻着,可这到底是男女有别,殿下便是再关心小主子,也不能为她擦身子吧。
    “放下。”沈鹤之哪还管得了这些,他眼里只有秦欢。
    兰香只能犹豫的放下木盆,将帕子递了上去,而后担心的守在一旁。
    沈鹤之小心地为她擦去额头的汗,一路从脖颈后往下擦,她身上的冷汗已经将衣服都打湿,触及便是冰冷一片。
    他的眸色沉了沉,犹豫片刻后,伸手解开了她身前的盘扣。
    兰香看得心惊肉跳赶紧要上前帮忙,沈鹤之又是一身冷厉地道;“出去。”
    她身为婢女,只能听从主子的,咬着牙挣扎了一番,最后是被同福硬拽出去的。
    她离开的时候,看到太子已经解开了秦欢的外衣,拿着手中的帕子,沿着脖颈覆了上去。
    第48章 含住了她的唇瓣
    秦欢前一刻还记得自己在桃林, 在审问刘成仁,后一刻听着他痛苦的□□,就跟着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里。
    那日也是这样普通的夜晚, 却又不普通。那是她的诞辰, 娘亲给她穿了新衣裳新首饰,还做了一桌她最喜欢的菜肴, 明明是如此美好的日子。
    可噩梦却在悄然降临。
    她被放在了漆黑的水缸之中,震耳的雷声将她所有的感官笼罩, 等到雷声彻底过去, 她再爬出水缸时, 外面已是天翻地覆的毁灭。
    四处都是火焰, 都是暗红色的血液,她害怕地往前走, 她无助地喊着爹娘,但没有人回应,直到在树下看到了躺着的他们。
    地上那么的凉, 雪霰在纷纷扬扬地落下,她想喊醒他们, 可不论她怎么喊, 爹娘都没有睁开眼。
    秦欢的唇色煞白, 她好似一会被置于火上烤, 一会又在冰天雪地里冻着, 似梦似醒, 她已经分不清了, 只是在不住地重复着同样的低喃。
    “爹爹娘亲,醒醒,醒醒。”
    小姑娘睡得很不安稳, 沈鹤之这个在伺候的人也不好受,额头早已满是细汗,她的衣扣被解开,露出了白皙的香肩,被烛光照着尤为的单薄。
    他此刻已经没了任何旖旎的心思,只想她能赶紧清醒过来。
    这样可不行,梦魇之症可大可小,甚至坊间还有传,有人因为中了梦魇,被人惊醒而活活吓死的,又或是醒来就一直痴傻的,她这就是最坏的情况,陷在自己的噩梦里出不来。
    沈鹤之宁可她醒来,大哭一场,也好过这般痛苦的沉沦。
    “舅舅,舅舅别走。”
    不知道她这会又梦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抓紧了沈鹤之的衣襟,失控地喊着他。
    梦里,秦欢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沈鹤之要送她去秦家的那段过往,那里好陌生,她谁都不认识,她不想离开舅舅。
    她只剩下舅舅一个了,可舅舅也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沈鹤之满脸都写着心疼,许是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心也随着她脸上的痛苦而跟着抽疼,“阿妧,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他托着秦欢后背的手臂,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不敢贸然把她喊醒,只能耐心地反复安慰着她。
    没人能帮她,只有她自己能走出来。
    沈鹤之脱下她被汗水浸湿的外袍,小心地用帕巾将她身上的冷汗擦去,即便她只穿着肚兜,此刻他也是目不斜视,脸色凝重。
    为她擦洗换衣裳,对他来说一定是最大的煎熬,但他不放心假手于人,她得时刻在他的视线之内,确保她是安全的。
    等替她擦完身子,重新换上干净的外衣时,他早已是大汗淋漓。
    而秦欢依旧是脸色惨白,眉头紧锁,沉浸在梦里出不来。
    沈鹤之也不敢放手,就这么单手抱着她,等放下帕子后轻柔地将人拥进怀中,让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宽大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她在反复的喊着他别走,他便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重复,“我在,我不走。”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阿妧很勇敢,阿妧别怕。”他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她不仅是被噩梦吓到了,还有几分的自责,年幼的她甚至在怪自己,是不是因为她的诞辰才会引来祸事。
    从那之后,她不仅怕雷更不过诞辰,这十多年来,她把自己连同当夜一并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