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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春生却坐在向光处,身上只裹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衬衫。他本来年纪就小,暖色的灯光照耀下,气质更纯澈稚嫩,他的五官本就十分清秀,闻言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绽开了一个极为讨喜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呀叶警官?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认识啊。”
叶穹紧盯着他,眼神宛如鹰隼一般咄咄逼人,牢牢锁住眼前的猎物。韩春生却并不畏惧他锐利的目光,暖黄的灯光里,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见叶穹盯着他不放,还歪头笑了笑,看起来放松又俏皮。
“cut!”
这段对峙实在过于精彩,以致导演霍春雷在镜头停顿了十几秒以后才舍得喊cut,苗昱立马跳起来抱住自己取暖,助理给他披上保暖专用的军大衣,再看叶净之早就被方嘉裹好了,正捧着保温杯慢吞吞地喝热水。
……看起来有点像老干部。
苗昱再一次惋惜自己失去了读心音的能力,他敢担保叶净之这时候的心音不会是纯音乐!他对叶净之改观最大的那一次就夏可雯不停NG的时候,现场所有人的心音都在骂人,只有他没生气,一边一遍遍稳定输出保质保量的表演,一边独自在心里唱想念温暖大棉被的歌……
一想起这事他就觉得可爱又好笑,再看一眼桌子对面的叶净之,突然“噗”地笑出了声。
叶净之:“?”
他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苗昱却边笑边摆手,示意与他无关,等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认真看过来的时候,苗昱已经收起了笑容,指了指不远处:“霍导好像在叫我们。”
霍春雷正红光满面地朝他俩招手,他已经把刚刚那一段戏在镜头里看了反复好几遍,此时堪称心花怒放!
对一个亲自打磨了五年剧本的导演来说,哪还有比主演完全演活了他心目中的人物更完美的事呢?
“你俩这劲儿,太足了,数这个!”霍春雷冲他俩来回比大拇指,又坐在镜头前,把最后那一段对峙反复播放,然后用力拍了一下苗昱的肩膀:“叶老师就不说了,比我想象中的叶穹更像叶穹,苗昱,来你快看,你这一段真是进步太大了!”
这段是他设想中最精彩的片段之一,亲眼看到两个演员呈现出现在的绝佳效果,他激动得不能自已,看两人是越看越顺眼,一边说话,无处安放的右手一边在苗昱背上拍来拍去,还想和叶净之再说点什么,一转脸却看见叶净之的目光正好落在他放在苗昱背上的手上。
霍春雷下意识地把手放了下来,却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啥,挠了挠头,继续指着镜头问苗昱:“就这,这个偏头的动作,你怎么想出来的?”
原本剧本里的设计,这里应该是韩春生无视叶穹的逼视,气定神闲地往椅背一靠,笑着和叶净之说话。但苗昱在表演的过程中把肢体动作进行了改动,身体没动,只歪头冲叶穹笑了一下,反而更让人心里直冒凉气。
在这种极具张力的紧张氛围下,他演出了韩春生的那种源于本性,从头至尾毫无悔过的,天真的邪恶。
苗昱转向叶净之,正好撞进一双看着他的深沉眼眸,下意识笑了一下,冲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真的是叶老师给得好。”
这话是真不假。
在医院养病的那两三天,苗昱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过来和叶净之对台词,也分享了一些自己对于韩春生这个角色的一些感想,虽然听蔡彭春的心音那一次着实不是一次好经历,但无法否认的是,那一次经历的确加深了他对韩春生这个角色的了解。
恶即是恶,并非所有人、每一次的作恶都是有理有据的,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天生的怪物。
韩春生就是这样的一个怪物。
这个故事其实是从一件家暴案开始的,而韩春生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家暴受害者,街头巷尾都知道他的父亲韩力平时是个老实人,就好那一口老白干,喝了酒就喜欢打人,以前是打老婆,没几年老婆跑了,就打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一边打一边骂怪物,好似这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一般。
韩春生十三岁那年,韩力不知怎么的,夜里喝多了酒,失足栽进了河里,过了很多天才从下游的某个地段漂起来。
这件事当时上了新闻,报社给身形瘦弱的少年做了个简短的采访,在当时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涟漪,看了新闻的人顶多啐一句恶有恶报,一个有家暴倾向的醉汉的生死能有多么值得关心?
韩春生靠着政府和邻里的接济平平安安地长大了,而没过几年,一起看似普通的抢劫杀人案之后,一个落魄的警探叶穹出现在小城,人们被告知——他们这座城市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
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叶穹,直到曾发生过的三起命案被串联起来,三名受害者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被利器从背后捅伤流血致死,浑身财物都被匪徒搜刮一空,因为案子间隔的相对长,小城警力有限,调查能力也落后,如果不是叶穹在偶然注意到这个事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受害者的冤屈。
叶穹一开始的出现就像一个反面人物,他憔悴,急躁,脾气不好,而韩春生则恰恰相反,他看起来成长得很好,健康又温和,脸上总挂着讨喜的笑容,甚至有耐心和老糊涂的阿婆聊天唠嗑,如果不是后来追查到了韩力的死上,辨别力惊人的叶穹也会被他瞒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