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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拍手赞他酒量好,许永绍注视着,觉得这干脆利落的动作下,有种死不旋踵的悲壮。
席间几人互相敬酒碰杯后,聊了聊时事,谈了谈过往。熊保昌脸颊烧热,褶子都夹了通红酒意:“小许啊,人人都说你聪明、上进,前途光明,可我偏偏觉得你不适合这条路。”
许永绍停筷,静静听他讲。
“这辈年轻人我最看好你,也最不看好你,重情重义,可薄情寡义的圈子里得克制情义,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改变,累啊,真累啊。”
许永绍勉强笑到:“您高看我了,都是在慢慢打磨出来的,不像您,一直平步青云。”
熊保昌似有醉意,摇摇头:“人呐,二三十开盘布局,四五十中盘实战,七八十尾盘收官,有些人废棋多却逆风翻盘,有些人开局强却功败垂成,不到胜负手,不敢定棋局啊。”
全胜和曹处酒到微醺,说着家常话,没听得出弦外之音,只有许永绍掐紧木筷。
评弹曲换了一首又一首,十道菜吃了将近两小时,熊保昌才被全胜和司机搀扶着下楼。
许永绍随他出门,没披外套,羊绒西装不挡风,他被寒气吹起鸡皮疙瘩,却依旧笔挺站着。
熊保昌拍拍他的肩:“走了。”
许永绍点头:“慢走。”
熊保昌去后座,全胜冲许永绍遥遥挥手告别,坐进副驾,许永绍站在围江栏杆边,目送车辆远去。
熊保昌歪躺在后座,忽然坐直,眺望江水:“小全啊。”
“啊?”
“听懂评弹唱的什么了吗?”
全胜笑着回头:“我是土生土长的山城人,跟您这南京人不同,哪里听得懂江苏方言呀?”
熊保昌望着碎了满江的霓虹灯:“这人生啊…”
“…《暴落难》啊。”
*
“南京人,暴落难,蹲了马路边浪摆一付清真教门牛肉摊。”
“苏州人,暴落难,蹲了书场里卖卖五香豆、黄连头勒甘草梅。”
“落难个朋友叫无其数,我一时浪唱不尽许多暴落难难,请听众原谅一眼眼。”
……
外间评弹仍然咿咿呀呀唱不停,许永绍站在镜子前洗手,酒气上头,掀眼皮与镜中人对视,看见自己发红发热的双颊。
水龙头拧向凉水,他躬身往脸上拂,寒冷让意识清醒许多。他双手撑着洗脸台,肩膀高耸,头深深垂低,盯着流水打旋儿消失。
许永绍直腰,蓦地感觉反胃,手背揩揩嘴角。林秘书在外间等候,见他出来忙问:“叫老贺吗?”
许永绍虚脱似的瘫坐在沙发:“打电话叫康颜来。”
“啊?这…我没康颜的电话呀,您不是不让我保存吗?”
“嗯,我忘了。”他捏鼻梁,“你叫老贺开车去学校接她。”
林秘书看他脸色不对,心想饭局气氛明明挺融洽,而且他的大靠山身子硬朗精神头足,再拼十年都不是事,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林秘书心里犯嘀咕,出去走廊打电话,许永绍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评弹唱得他头痛,示意服务员叫停唱词声。
许永绍说:“都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三人安静走人,林秘书进门:“您还要在这里待着?”
许永绍拂手赶人:“你也出去。”
人都走光,室内瞬间安静,长江水拍着不规则的调子朝远方奔腾。他扯松领带,倚靠沙发,等康颜接电话,手指轻轻掰牙签。
康颜没接,他一用力,牙签断成两截。
许永绍再度拨打,那端很快接通,说自己要和舍友聚餐。许永绍莫名蹦出些画面,尽是康颜与陌生男人喜笑颜开,一团火在喉咙灼烧。
他冷声说:“告诉我具体位置。”
电话里呼吸急促,压着心火重重呼气,许永绍仰望天花板:“我今天想见你,不行吗?”
康颜不回答,他心跳变急,忍不住语气放软:“康颜,来找我好不好?”
康颜最终同意了。
他瞬间松懈精神,胳膊垂落扔开手机,疲惫地闭目养神。没等多久,他听见有人敲门,扬声说:“进来,门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