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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四娘,不是什么郭曲。
郭四娘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树干,另一只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她的长发在空中飘扬,唇抿了又抿,竟从袖中摸出笔来沾着水题字,却是凌乱不成行。
涂抹掉写的一个圈后,她问我:“太阳升起了吗?”
“没有。”我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无名的歉疚,“不过应该快了。”
还是蓝紫色的天幕,半亮不亮。我按住因为风而飘起的留海,在心里回忆起日落的美景,憧憬那平常看惯了的日出。一宿未眠的双眼发红,睫毛不住地起落,可是还没有看见太阳。
四周安静得过分,可我又真真切切期盼这安静再长一些。所有人都睡了,没有一点灯火。她问得局促:“太阳还没升起来吗?”
“没呢。”
于是她又安静下去了,只有那敲击声还一下接一下地响。
向下看一片黑压压的阴影,那是环绕着树的树冠。伸手去够墨绿色的树叶,摸到圆润的果实时我才相信我们站在那棵传说中的树上。她讲仙人杏的传说,说这棵树开六瓣花,长五色叶,结双核果。
在时断时续的风里我忘却了繁复沉重的压力。那一天只存在于回忆里。我再没有这么认真地期待一场日出,再没有这样美的日出。
从“四娘”到“郭曲”,到底是不一样。
“太阳该升起了罢?”她又问。
“没。”我答道。
几乎就在我否定的同时,我看到一缕光从地平线上绽放。接着是一个亮白色的短线,然后其下漆黑的、乌压压的树冠顶端浸染了沥青一样寻回了自己的色彩。这色彩从东方那一小片,到山包顶端,再到我们脚下,一路莽撞地延伸。太阳把颜色还回来了,于自身只留下那些白色,刺眼夺目的白色。让人什么都不想,只想欢呼。
我竟然喊出声:“太阳出来了!”
她痴痴地对着太阳的方向。风停了,那一头乱发便停留在滑稽的样子。她复又用笔沾水,另一只手停止了敲击,准确地在树干上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好啊。”
“好——啊。”似乎刚刚感到夜里的寒意钻开了衣裳。
天地交汇的地方已经亮了一块,然后偏向天际又亮了一块。半个光球从地面爬出来白色越来越明显,一层接着一层,最后整个天地都沐浴在金黄色的圣光中了。
她吟唱,声音清越,山谷间回声好似许诺下什么一般。我有一瞬间担心错过那日的课,又很快陶醉在这种与自然浑然一体的奇妙感觉中了。她写的字开始反光,在阳光中率先蒸发掉的,是“好”字,很快那个“啊”字的右半边也看不见了。只留下孤零零一个“口”字,和不太动人的日出的光。她预料到般沾露而书:
不论人间是与非。
那一刻我不知道,此后余生,我所有出格的事,都在她身上了。
一点点自己的痕迹,很快被矩绳规直。木条早已锯齐,图纸早已安排好。时间像车轮那样滚动,我拒绝她,第一次宿醉;她丢下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宿醉。
二十六年赈灾明细,账册自在我心中。家务百端俸禄几何,从来都是夫人管控。
我心愧于夫人,而世人赞我情深。情深的人声名狼藉,我想笑他,却不知该笑他笑我。他一生无名分作情人,我早该知道:她所爱在山河。
故人长辞,我首次向夫人支了一吊钱醉到酩酊,对着缥缈的雨幕失声痛哭。
……
我明白为什么由我来写了。
重黎自世家,四娘谋边关。青缁衣起于草莽,我代表为朝廷。由我来作别,最为肃穆。
只是我……
(擦拭)我本文朝臣,何作义朝人。(擦拭)
我怀念那个一心叫我“倪卿”的人。
我出身士族,看公子的谋略、胆识,皆出人之外,当时又求贤若渴,性格宽绰能容人,便选择他来辅佐。当内在的谋划和外部的方针并重,百天之内擒贼首,东挑异族,拥兵推进。作战千里,奠定基业,而今二十六年了。
我向东眺望沧海,沧海清明日月沉浮。
名姓字号父母所赐,岂能随意更改?天下暂安人才凋敝,我的作用不再举足轻重,下一盏“三归酒”,当归我了罢。
公子且记,“胸襟之大纳四海”。昌(划掉)运这面镜,快碎了。
顺昌二年,臣白。
特别喜欢学姐的一句话:“也好,年轻人,生命在徐徐前行,不会为谁停留。”
我不求推荐收藏,不求名利,只希望有人爱我的故事。如果有想倾诉的,也尽可以告诸于我呐。不爱也没关系,我还年轻,这十八万字不过是开始。
时不我待,高考快乐。
第五十一章 黄粱梦醒几经秋 红尘宿醉唯曲留
“啪”的一声清脆,将长久伫立的人打醒。
盲者好似才从一天前回神,转头去无声地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