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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6

      以改变他一生的资格。
    那一年他十一岁。
    那一年,他获准入了学堂。
    看着和他同姓的人那般惊诧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他扭曲的心居然产生了一种快感——他一定会、一定会终生沐浴在这种目光里,让别人再也不敢拿那种嘲讽的、看异类的表情看他。如果实在扭转不了,那就让他们再也不能看他,或者是——不敢看他!
    十一岁习文,八岁习武,年岁不早,却次次都是族里的第一。那时他只有一个信念,多学一些,再多学一些。若是这些能让他跟常人一样的话,便是生死一线又如何?生死一线,不还有一道生线吗?
    但他得到的仍不是他所期望的被羡慕,而是猜疑和排挤。无数次的忍让后他再一次被人围在角落,他却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孩童。他不再期望任何人的怜悯,而是冷冷地勾唇一笑——那绝对是他笑得最真挚的一次。四周的暗卫将那些人包围的时候,他还能看到他们眼中的绝望。真是可笑,不是吗?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些古老家族的弱点与命脉。他们早已尝过名利的好处,手中大把大把的人命,就不再看得上这些,而是隐匿深山,沽名钓誉,用养蛊的方式养着新一代的孩子。那些宠爱、那些偏颇,只要你强,只要你能为家族带来利益,那就是你的。当然,若你一朝失势,那些被你欺压的都会成倍地倾倒在你身上。只一点他还没想清楚,他们所求的是什么呢?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说一不二?还是单纯地为了追求不断向上的刺激?
    在外他是隐世贵族的鬼才公子。在内他依旧是那个被人欺辱的孩子。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弱点:敏感、多疑,用近乎于自大的自信掩盖腐朽的自卑。因此他不敢让人靠近,不敢信任别人,也不敢让别人信任;试图麻痹自己,可灵台太清明的后果就是只能感到更沉重的悲哀。
    就像他因幼时落水留下的通体寒凉彻夜难眠却骗自己不恨的时刻,就像他沐浴搓洗到深浅不一的创口又假装视而不见的时刻,就像……他现在明明满脑子都是一个人却强迫自己不去想的时刻。
    郭四娘……阿曲……
    若宣真要死了,你再骗骗我好不好……
    你骗不了我。
    一滴滚烫的泪突然滚落,好像流尽他这一生所有的委屈。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散——咸中带着点甜的味道,是狼动脉的血。明明狼爪下就是心脏,却僵直地伸不出一步;他嘴下是狼喉,温暖的、滚烫的、澎湃着他的生命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酸痛的下颚。狼已经死透了,永远地合上了猜疑一生的双眼——那里还写满了不甘……
    第四十五章 叩膝如朝圣习德 断白发光阴特赦
    “侯爷。”整顿得看不出异样的人单膝跪下,“末将来迟。甲胄在心,不便行全礼。”
    这一跪的虔诚让人心疼。这一跪的疏离让人惶恐。每一次都是,每一回都是。他的臣服,或者说认命。
    星夜奔驰的人形容狼狈,斩断的刀锋上血迹斑驳。因着起伏不定,所以波澜壮阔。波澜壮阔的是心绪:枉她算尽一切,没防住飞来横祸。“没事了。”她伸出一只手,这手将他拉起又会很快松开,放任他坠入深渊。“没事了。”她喃喃道。百般恐惧千种担忧,都被他通身血气安抚了。
    是潜龙腾空前伏蛰。是哺育山川江河。是甘霖雨水普泽。郭曲忍着不适,同他说“救兵在后,再坚守一夜”,他也敢再坚守几回合。
    若此定格,光阴特赦。
    ……
    心无旁骛,故不落下风;心有落处,故瞻前顾后。
    若只有重黎宣一人,凭他的本事至少可以逃出去。可他带着一个体弱的郭曲,并且想要护她周全。他胸膛上伤口还在流血,护心镜不在身上,金鳞甲不在身边,惊火戟不在手里。但他硬是空手夺来了柄长刀,直开出一条血路。刀刃翻卷,他便又拼着双手指断的风险故技重施,且战且退地护着人向林子里躲。
    “上来。”暂时摆脱追兵时,他抑制住倒下的趋势,单腿支地地对郭曲说,“向北去。”
    “嗯。”她轻道一声,不做其他的来扰他心神,爬上男子有力的脊背。
    这个时候的人都很轻,何况她还尽力地缩成一团,好减轻自己的干扰。偶然地,她注意到他左额上那抹白发——已经被斩断了,还添了一道浅浅的疤。那十一根白发——现在是他们相遇的第九年,她还打算十一年时多染上那么两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断开了。
    山路崎岖,长夜漫漫。
    由红色的霞光渐渐加深,天际的色调涂抹得均匀。然后出现蓝紫色的霞光,太阳完全会隐没在太平地平线上。这光飞快地延展山崖的树林,染开了静静流淌的旭江,把整片大地笼罩在梦幻的光芒中。美景持续不到一刻,便一下子熄了灯般全黑下去。
    在这样的夜晚,蜡烛是点不燃的。只能任无边的黑暗把人吞噬,放纵自己陷入漫无由头的恐惧和不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