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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唯一一次阴谋,竟……竟用在这种事情上。
他想的是略施小惩而已。可……可他这样的话,和那些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什么区别?至清无徒镜里君,有了瑕疵还配称镜?他还当得起这个名头吗?
这一生听话顺从,服从、遵从、乃至盲从;现在就让他……
放肆一回罢——罢了。他像往常一样,压下那份奏折。
……
他能守住,可他国不认为他能守住。一手离间计,从松懈处发出。
倪相在人们的评价里有多么宏亮的美名,重黎宣就有同等程度的恶名。
于相貌,他的容颜艳则艳也,却是女子见了嫉妒,男子见了心生龌龊的那种阴柔。若是他好生培养另一种气质,说不得还能比上掷果盈车的潘安。可他偏要自傲,每次看人都是如击人心,直照得你丑陋不堪,而他一目了然。这般糟蹋,硬是把那副面皮的十分颜色,消减成八分。
于出身,他摆脱原先姓氏的事常人不晓,名门贵族同气连枝,却能猜测出七八分。生母卑贱,生父庶子:更别提这人是被当疯子养到如今地步。
于性格,重黎宣的计策是出了名的毒辣。散播谣言,编写民谣,一步步毁掉对方的谋士:几年后,谁不知道岭南谋主常叙水葬船声,那声句句都是为这被毁之人的不平——“冤”“冤”“冤”。离间、嫁祸、刺杀、下毒……他从不忌讳阴谋诡计,也不在乎他人的阴谋诡计。
他甚至什么都不想做,就那样尸位素餐,做一个不折不扣的佞臣。可还是被逼得出来,然后采纳他计划的时候一路凯歌,不听他劝阻的时候节节败退。
连着三次重战,对手又是岭南谋主,彻底打响了他的名声。可嫉恨他的,比推崇他的人更多。
倪昌本意不过离间,拉开他和郭四娘的距离。他没有动手,却被人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发展成了贞侯前脚刚走,后脚重黎宣便入狱的地步。
他三战直逼谋主,成事有多快;入狱后声名狼藉,败势就有多快。
公子悦选了这个时机逼宫,就有人选了这个时机纵火。火把一扔,转身就是针对最大威胁:文朝谋主郭四娘的刺杀。
公子荆悦脱不开身,又锁住了重黎宣:文朝的定心石郭曲,险些就折在静衡十五年。
若不是重黎得了信星夜奔驰,若不是郭四娘急中生智;若不是遇到的老狼狡诈足矣,而爪牙迟钝;若不是重黎宣自幼经受的折磨早让他扭曲到剧痛也不发一言——这文朝的一文一武,就此如岭南预想的那般抹去。文朝的城门大开,最后要么投降,要么被打到家门口按着头颅投降。
这绝不是倪昌的本意。一生是君子的人,做不到背弃自己的信仰。可叹那岭南常叙时机抓得太准,也可叹那天命无常,可巧地让他们逃过:若是真得手了,早就没有了文、义、仁三朝;史书上,对这事的评价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不是倪昌本意。兜兜转转、几番波折,又达到了倪昌本意。
这一番重黎宣失去了安生到现在还不被磋磨至死的最大依仗,这一战重黎宣彻底地撕碎了过去的所有表象。假温润、自大、自负,武艺高强、弱点鲜明的刀……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自卑又自大,独断、暴虐、好武的帝王……
这之前的重黎张扬又自傲;这之后的他自卑又敏感,恰如被他亲手杀死的那匹、被族群驱赶的苍狼。
这之前,他是重黎宣;这之后,他是仁武帝。
“这里!”
越狱的人往楼上一瞧,一手指自己,无声地问:我?
楼上的姑娘艳绝,明显是认得他的样子。她飞奔而下,递过来的东西让重黎宣看来便是一僵,咬牙问一句:“阮红兰?”
她递过来的东西,不是那柄折扇又是什么?
……
三十年自由和一个人的安危,哪个更重要?
三十年自由啊。
这个人是郭四娘呢?
……
自私自利重黎宣,第一次有了停顿。
“宣能护住她。”
“你总有不在的时候。”
“不会了。”
“你不出征了?”
“……”
“你不领军了?”
“……”
“为人臣子,到底是身不由己。”
“……”
“你……”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为什么会认为,宣就一定能再活一世三十年?”
……
“阮姑娘应该是三公子的下线。这一招既赈灾又面上不收民心,豪门贵族一查便能查出是三公子所为。谦逊是博好感的利器。再想到三公子和公子的关系,反而会对这种不为名、不为利、单为民的行为改观。现在的主要矛盾就是寒士与贵族,若两方收心,自然很好。”
“可三公子未向公子阐释清楚,走的急了些,以至父子间生了间隙。现在即便是有心解释,公子也不会听了吧。……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