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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下;于私情,她想起那个红衣的身影,面色难看、她出不了手。她扭头:不能让这低迷再度发酵。不知向谁能开口,谁又能三百里外一箭了结他性命。
    却见有人正抬首持弓。若此箭出且中,则军魂重塑民心背弃。她看向来者,下意识便是一惊:他怎么来了?他不可以!
    可赶在她一声“不”前,一箭“嗖”地放出。
    ……
    “小杂种,穿个裙子给我们看看呗?”
    “就是就是!你那张脸跟个娘们儿似的!”
    “来嘛!”
    “穿上女儿的装扮,肯定和你那打死的小情儿娘一样漂亮!”
    因为年轻而明亮的眼里,满盈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恶意:“那不叫漂亮,叫狐媚。不要脸,狐狸精!”
    “毕竟,她也就是那张脸能看,才上了家主的——”
    “好了。”
    明显稳重些的并不是好心。他不参与,却也不阻止,卡着意思明了、有的字没出时却开口。
    “我娘不是小情儿,她是被抓来的。”那个孩童却抓了空说,“我爹也不是家主。是一个庶子。”
    “好了!”那稳重些的厉声喝一句,“做兄长的对弟弟不谦让还落人口实,明显比弟弟本身心理扭曲爱好独特要过分得多。”
    只是“不谦让”……
    百般侮辱千般殴打,一句话,轻飘飘地定性了这只是一次“兄弟间玩闹事件”,还给他安上了“心理扭曲”“爱好独特”的污名。而说这话的人,手都不用动一下。
    ……哪儿有男人放着大好男儿不当,去穿女人的罗裙?
    哪儿有女儿放着闺阁安宁不享,去舞男人的刀枪?
    “若无世家,那你便是没有爪牙的狼。你将站在所有贵族的对立面。”“据我所知,你在军营的名声也不好。”“青缁衣是神仙下凡,重黎宣是恶灵转世。”
    “鹰眼薄眉,无信人也!”
    “世家憎恶民心背弃,你算什么东西?”
    “郭四娘!”说这话的人怒火盈滔,“宣是阴险,可不至于算计他倪昌!”
    所有的污蔑诽谤,此后都落入笔尖毫中。世家憎恶民心背弃,口口声声的讨伐里,不知谁先写下“仁武劳民伤财”,谁又续上“仁武子嗣不丰”。“敢杀使臣”“亲近奸佞”“不孝”,最终发展为“暴虐”“荒唐”“无道”。所有的罪名,罗织成一张细密繁复的网,哪怕留有活结,经不起推敲。可当它们互相佐证,杜撰的也便成了事实。几十年后便是仁武也被逼迫,这么写着:
    大奸大恶之事孤所为,不仁不义之旗孤所竖。计定半壁是孤,火焚皇都是孤。劳民伤财是孤,休养生息是孤。
    天之眷顾是重黎。
    天之憎恶是仁武。
    天也憎我……
    ……
    一支穿云箭,一把满月弓。一箭风快,直取前营。备受折磨的医令大笑一声:“好!”终得解脱。军魂被打碎,军魂又立起来了。左额一抹白发,冷凝了他所有悲哀;他站起身,双眼赤红,冷叱一声“上”,在敌方的大惊失色里冲上去。
    第三十五章 仙株已去杏子哭 琼台不解莲心苦
    眼前一阵眩晕,青卿瘫坐在地上,几次试图站起来,却好似失去了所有力量。她听到低低的哀鸣:那是她发出的,还是别的什么?
    架上的草药,似乎都可憎起来了。医书上的字,染成一个个小黑点。黑点旋转,发出红的、紫的、橘黄色的幽光;连续或间断的排列,跳跃游移……她太过熟悉了,此刻却徒劳地举起一只手,双眼对焦,试图捏住一个黑点,然后掐灭它。
    “哥……”她茫然地伸出手去,记忆里的人影与当年阮红兰的回身惊人地重合。
    “是救死扶伤的人。”
    “卿儿啊,你不要惮于追逐,同样不要惮于失败。”
    “为了什么?不为什么,就救人,就这样。”
    “我总有一天会走的啊。”
    “不要!”她失声,于是记忆破碎。青卿知道自己怨不得也恨不得重黎宣,甚至可能还要感谢他。感谢他?他亲手了结了她哥!
    为父又为母,济世又平疾,载医术以传后人的、最好的青缁衣。最后落得一个受尽折磨一箭穿心,尸骨无处寻?她没有焦距的双瞳扫过那满架的药,忽地生起一种掀了它们的冲动。
    她在给杀了她哥的人配药。
    她的姐姐是那人知己的知己。
    如果他真是仇人,她拼了这条命也要药了他;可他不是——听说他差点留在战场上……
    如果真有极端的爱恨便好了……
    ……
    “你要谋反?”荆悦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押坐的几人。
    “朕乃一国之君,诛逆贼怎能算……”荆悦的眼神渐冷,何彰也就不敢说下去了。可笑他贵为天子,却又是他人傀儡;他细细去看那公子荆悦通身气度,愈看愈觉得他才是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