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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维持着这个动作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过身,继续刻那朵小小桃花。
几年前他头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除了沈斐越和季英,其实没多少人瞧得起他。
但没办法, 他头顶上是北元王室。
瞧不起也得瞧, 因为除了他,再没别人肯去击退南水了。
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杀敌, 当晚整整一夜都没能睡着。
他自知自己没什么多高尚的思想, 也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扒了王室的身份,说他是个街边的地痞, 他都不觉得是在侮辱他。
但那一晚, 他第一次思考起意义这玩意儿。
打仗那阵,也是他最寂寞, 最想身边有个人陪着的时候。
因为那会儿,他身边的人不断地在消失。
可能头一天晚上还在和他勾肩搭背,喝着酒说等他登基后,怎么也得给个官来当当,第二天上沙场就冲在最前头, 满身飞箭,却硬是抓着军旗死死不松手。
战场是最无情的地方。
他头一次上的时候,就已经清晰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在小王后那天说要和他一起去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说出口。
——“不行。”
但后来,他忽然地就想起了,他第一次问她,秋猎想要什么的时候,小王后给出的那个答案。
鹰。
千清低下头,手下动作没停,嘴边勾着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
鹰所属的,是天空。
他要送他的王后,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傍晚,白泽鹿醒来时,殿内的烛火几乎只剩下案几边上微弱的一盏,其余的都被熄灭了。
而案几前,还坐着个人。
“夫君?”
白泽鹿的嗓音因为刚睡醒,带着略微的哑意。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身,手里还拿着弓,“这么快就醒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掌,碎屑纷飞在空中。
“饿不饿?让御膳房的给你做点宵夜?”
千清走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牵她,但手刚伸出来,便顿了顿。
他看了一眼指尖因为长时间的打磨而染上的污色,默默地把手又收了回来。
然而下一瞬。
“哎哎哎,等、等——”千清连忙说,“脏的!”
白泽鹿莞尔,手指穿过他指节缝隙,十指紧扣住,“没关系。”
摇曳烛火下,她乌眸轻轻弯起,温柔的笑意浸染而出,这张脸也顿时活色生香起来。
刹那间,整个宫殿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沦为了模糊的背景。
千清呆了呆。
片刻后,他轻咳一声,仿佛是掩饰什么。
“小泽鹿,你说你,这么脏还牵什么。”
他装模作样地抱怨了一句,却一点儿要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哎,”他叹了口气,继续卖乖,“看吧,你这不也弄脏了么,一会儿都得洗了。”
白泽鹿笑了一下。
而后,她作势要放手,“那我先去洗了?”
感觉到掌心里微弱的挣脱,千清下意识地扣住她的手,而后表情有些不尴不尬地僵着。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现在就把水舔干净。
千清脑子里开始转过各种无赖对策,片刻后,藏起来的大尾巴又大摇大摆地露了出来。
心理素质极好的王很快便收拾好了表情,说:“都这么晚了,就别麻烦人奴才了吧?”
“奴才也是人,那也得休息的不是?”
千清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帮你洗吧。”
他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像是无奈地妥协,“哎,你说你,刚刚不牵我不就没这事儿了么,非得凑上来,弄脏了还不是我伺候你。”
白泽鹿配合道:“那就辛苦夫君了?”
千清勉为其难:“反正我就是个操劳命,走吧,小王后。”
于是千清很勉强地带着小王后去洗手了。
接下来几日,千清开始将政务倾斜,留给季英,大军启程,千清与白泽鹿同那些从边境回来的将军们一起,往边境而去。
“陛下,到了城外,路可就不平坦了,您还让王后骑马啊?”
同行的将军问。
千清正骑着马,和白泽鹿并行着,乍一听了这话,转过头看他一眼,说:“不要用你那狭隘的目光来看待王后……”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有人笑嘻嘻道:“哪儿能啊,陛下,我们是用狭隘的目光看您。”
“……”
千清面无表情:“来,多说几句,好好说,给我说清楚。”
沈斐越笑道:“陛下,和我们一群粗人计较什么,折了你的风度。”
“风度?”千清一脸你在说什么狗屁,“风度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