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聪？
    提起这个名字岳山就一阵头大，这位格物院长实在太折磨人了，天天追着他问物理化学方面的知识。
    他确实还知道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只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那些东西就算说了也没用，无法试验啊。
    他不爱来书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被马聪烦，不知道这位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居然连王绩都遭不住来告状了。
    本来想顺路过去看看的，但想想这么过去又会把他拉住说个没完没了，索性再等一天。
    他让玻璃作坊的人制作了许多试验用的器皿，估计已经造的差不多了，等会让人去取回来。有了这些东西应该能让马聪消停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他就转身离开书院回家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马聪就杀到王绩那里去堵他，两人几乎是打了个错身。
    回家又被李丽质拉着交了半宿的公粮，第二天起来岳山捂着腰一脸的惶恐，连坚持了十几年的晨练都取消了。
    好家伙，还是找个借口去城里多几天吧，那小娘们疯了。
    公主府的伙食最近变得丰盛起来，大早上的就开始小鸡炖蘑菇。咬着牙喝了三大碗之后岳山终于决定，今天就走。
    不过走之前还是要先去一趟书院，看看马聪又整出什么事儿来了。
    带着连夜从京里拉回来的三大马车宝贝，岳山来到了格物院。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酸又好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一样。
    这是……好熟悉的味道。
    他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地上堆满了橘子，有很多都坏掉了。
    这可不是前世物流方便，这个年代吃水果本身就很困难。更何况还是冬天吃南方的橘子……马聪一年的工资都买不来这么多橘子。
    看着围着橘子忙活的马聪等人，岳山问道：“你在干什么？正那么多橘子做什么？”
    一看是他，马聪顿时兴奋起来，道：“院长你终于舍得来格物院了，我找你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
    岳山心道，我知道你在找我，就是在躲你呢，当然不能让你找到。嘴上却说：“你先跟我说整这么多橘子做什么？”
    马聪把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毫不在意已经有些发黑的衣服，道：“你不是说只有造出三酸两碱才能研究物质变化之道吗，我就试着造酸。一开始想提纯醋，结果发现不行。”
    提纯醋？岳山相当无语，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但是……“那你搞这么多橘子做什么？”
    马聪道：“你别急，听我说完。我发现提纯醋不行，就想橘子也是酸的，提纯一下橘子行不行。如果橘子不行再找别的东西……就不信搞不出来酸来。”
    岳山一脑门黑线，太无厘头了。但又觉得佩服，这种探索和尝试精神才是科研工作者最需要的。
    虽然很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但还是摇头道：“你的想法虽好，但这样的方法是造不出我说的那种酸的。”
    马聪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无奈的道：“我也知道这种方法不行，可实在是想不到你说的那种酸到底是什么。只能抱着万一的心态来尝试，果然还是不行。”
    说完他朝那些试验助手道：“好了好了，别搞了。把这些句子都送到食堂去吧，就说我们格物院请大家吃橘子。”
    那些助手和学子顿时露出解放的表情，表示马上送过去，显然是早就受够了这种工作。但也有一部分人沮丧不已，马聪的话预示着他们实验的失败。
    这时一名十四五岁的学生走了过来，这个人岳山认识，正式发现饱和式洗盐法的周世方。被岳山特招加入渭水书院，然后选择来了格物院，并拜马聪为师。
    周世方先是和岳山行了礼，然后对马聪道：“可是师父，这些橘子是您花光了积蓄买的，要是送了人您怎么办？”
    “没事儿，我薪水多，过几天发薪水就有钱了。”马聪挥挥手道。
    “等等，这些橘子是你自己花钱买的？你不是有实验经费吗？”岳山道。
    “没事儿没事儿。”马聪连忙摆手道。
    周世方却为师父打抱不平道：“师父说提纯醋和橘子是他自己的主意和书院无关，不能用试验经费，就自己出钱买的醋和橘子。为此师娘都气的不理他了。”
    “你……”岳山想骂他几句，可见他一脸羞愧的样子怎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叹了口气道：“世方，花了多少钱你写个明细走书院的帐，领到钱后交给你师娘。”
    周世方高兴的道：“喏，谢岳候。”
    “哎，哎……这，这怎么好。”马聪更加羞愧，但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报销。
    不是他贪这笔钱，而是家里实在快揭不开锅了。
    以前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一心向道。去年动了凡心娶了个媳妇，也就有了牵挂。
    倒不是他媳妇不支持他的事业，而是时间恰好敢在过年。他把积蓄都拿出来买醋和橘子了，今年走娘家为了不丢人他媳妇把陪嫁的三金都当了，现在他急需钱把东西赎回来。
    而且严格说起来，虽然他的行为看起来有点蠢，但真的是为了试验，没有侵吞一文钱，走公账报销是没问题的。
    “行了就这样吧。”岳山懒得听他啰嗦了，道：“我让人制作了一些试验用的工具，你带人卸下来。要小心轻拿轻放，里面全是琉璃。”
    “啊？”马聪本来还有些好奇那三辆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听说是试验用的工具，还是玻璃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样的工具要用玻璃制作？”
    而且这么多玻璃要值多少钱啊。
    “你不是想研究物质变化之道吗？那些试验必须要用玻璃器皿才行。”岳山道。
    “没有三酸两碱怎么研……”马聪本来想说没有酸碱怎么研究物质变化之道，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敢置信的道：“你想到三酸两碱怎么制作了吗？”
    岳山点点头道：“想到了一种硫酸的制作方法，至于其他的两酸两碱就需要你们自己去研究了。不过有了这一种酸，其它的想研究出来就是时间问题，不用着急。”
    马聪狂喜道：“好好好，太好了。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制酸。”
    “不急，硫酸的制作要花费不少时间不急于这一会儿，再说也需要这些实验器材才能制作出来，先把这些器材放好再说。”岳山道。
    “好吧。”马聪不情不愿的道。
    为了尽快制作硫酸，他马上招呼自己的助手和学生一起下手把三车器材都搬到屋子里。
    一开始学生们还很奇怪这些器材到底是什么东西，当打开箱子看到一个个玻璃打造的烧杯、量杯、玻璃棒等东西的时候，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起来。
    这可是玻璃啊，传说中一个玻璃杯都能卖几十贯，现在他们眼前摆放着十几箱子，这要多少钱啊。而且这些东西都是给他们做实验用的。
    太壕太奢侈了。这随便拿一件出去卖了都够花十来年了。
    别说学子们，就算马聪这个院长都露出迷醉的表情。
    “咳咳。”岳山轻咳一声把大家惊醒，说道：“这些都是实验器材，每一个上面都有编号。等会统一放到仓库，谁需要用都要登记签字画押才能领取，用完之后必须交还仓库。”
    “我会定期派人过来清查，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闻言众人心中的某些小心思顿时打消了，这些东西烫手啊，真要是拿了有没有命用还不好说呢。
    马聪道：“院长放心，我一定把这些器材看好，绝对不会丢失一件。”
    岳山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这时周世方问道：“岳候，玻璃器皿很不结实，使用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损坏。这损坏了怎么办，需要赔偿吗？”
    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是啊，玻璃易损大家都听说过，这要是损坏了可怎么办。他们可赔不起。
    岳山道：“放心，损坏不需要赔偿，但必须要把玻璃碎片交给仓库签字说明才行。到时候我会让人把碎片收走给你们更换新的器皿过来。”
    众人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都兴奋的看着眼前的玻璃器皿。
    虽然不能拿回家，但在实验室可以随便用啊，也算是另类的享受了，出门和人吹牛也有了资本。
    “我先给你们说一下这些器皿的用处吧。”岳山说道。
    马聪等人连忙拿出笔记本在一旁听着。
    “这是烧杯，可以盛放液体……这是量杯，测量所需液体的体积……你们看这些玻璃杯上都有刻度，一个刻度就是一毫升……”
    “毫升？”马聪马上就抓住了问题关键，问道：“和升的换算比例是多少？”
    “一千毫升等于一升。而一升的标准是根据水来规定的，两斤水的体积为一升……用水作为标准的原因是，它最为常见和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密度你们是知道的，一斤酒精和一斤水一斤油密度不同体积也是不同的……”
    “这是酒精灯，可以实验室条件下给物体加热。这是天秤，一面放砝码一面放要测量的物体……这就是砝码，有一钱、两钱、五钱、一两、二两……”
    “这是过滤管，加热蒸发过滤冷凝可以一起进行……节省许多时间和步骤，能做一些更精密的试验……”
    岳山把后世化学实验室里能用到的器皿都仿造了出来，希望能给化学试验创造便利的条件。
    等他把这些东西的用法都一一介绍完毕，众人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些器皿有这么多的作用，长见识了。比去来他们以前的试验实在太简陋了。
    之后就是清点器皿入库登记，这些事情自然不需要岳山和马聪盯着，两人就来到一旁商量制造硫酸的事情。
    “制造硫酸道的方法很简单，加热煅烧黄铁矿直到把它烧成灰，这个过程需要十几天。再把灰溶解到水里面充分搅拌，然后静放等沉淀。”岳山说道：
    “把澄清的水蒸发会得到一些晶体，这些晶体就是硫酸铁……把硫酸铁放到密封的瓶子里煅烧冷凝得到的就是高浓度的硫酸了……”
    “有了硫酸就你就可以尝试着去做物质变化的实验，顺便去研究另外两种酸碱。”
    马聪惊讶的都：“硫酸这么容易就制取出来了？为什么以前你不说？”
    岳山道：“以前忘了，刚想起来，有问题吗？”
    马聪连忙道：“没没没，没有任何问题，我这就让人去找黄铁矿去。”
    岳山拦住他，严肃的道：“别急，我有些注意事项要告诉你。这不是开玩笑，硫酸很危险搞不好会死人的。”
    马聪也知道事情严重性，郑重的道：“你说。”
    岳山道：“硫酸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沾到皮肤上就能把肉全腐蚀掉，没有办法治疗，千万不要用手去触碰。”
    “蒸馏的时候也非常危险，如果把雾体状态的硫酸吸入体内，可以直接选择自杀了，免得遭罪。”
    “这种东西只能用玻璃瓶盛放，别的东西都会被腐蚀掉。而且它的挥发性也很强，必须要用玻璃瓶塞塞好……”
    岳山把硫酸的危险性和提取时候的注意事项全讲了一遍，马聪听但也是一脸肃然，怕自己忘了甚至掏出本子全给记了下来。
    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岳山才放他离开，马聪则以最快的速度去寻找黄铁矿制作硫酸。
    黄铁矿能制作硫酸岳山还是前段时间才想到的，这种技术也不是从课本上学来的，而是从一本小说上学来的。
    那本小说的名字叫《神秘岛》。
    这本书前世他看了好几遍，非常羡慕书中描写的冒险和从无到有的建设过程。
    只是一开始他编写格物教材的时候把这本书给忽略了，毕竟是一本冒险类小说，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藏着那么多宝贝。
    也是前段时间朝廷决定要搞南海大开发，他回想前世看过的各种知识点尽量多的收集有用的信息，然后就想到了这本书。
    仔细把书中的内容回想一遍才发现，这简直就是穿越者攀科技树的教科书啊。
    可以这么说，不需要懂任何物理化学的知识，熟记这本书就能从无到有建立一套简易的现代科技体系。
    然后他就开始努力回忆其中的知识，还真给他想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硫酸的制取就是其中之一，谁能想到不需要任何复杂的手段，仅仅是焚烧蒸馏黄铁矿就能得到。
    不光是硫酸，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比如硝酸甘油……书中给出了详细的教程，而且是那种非常简单的制作方法，只要有一双手就能制作的出来。
    不过短期内岳山并没有把这种东西拿出来的想法，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火药和超时代的大炮已经是无敌神器了，没必要搞成本更高的硝化甘油。
    至于其他的一些东西暂时也没必要拿出来，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淡的，一点一点拿出来，让这个时代的人慢慢消化吸收建立一套符合时代的体系。
    等基础打牢了在拿出新的东西，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