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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室里很安静。
    伴随着画家的动作,一股颜料特有的松节油气息散发了出来,在被稀释了以后并不难闻。
    过了片刻,谢小舟才敢抬头,看向了画家。
    美人在骨不在皮。
    就算是画家病骨支离,也能看出一股病弱的风情。他的脸颊削瘦,更突显出了五官的精致秀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冷清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所有感情都被冰封在内。
    画家低垂着眸子,认真地调着要用的颜色,看起来行云流水,犹如一门高雅的艺术。
    谢小舟有些失神,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心中所想的问题:“画家先生,为什么是我?”
    画家给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回答:“我喜欢白纸。”
    那些人身上都充满着肮脏的欲望,身上有着很多的瑕疵,就如同是被画过的一张纸,上面布满了污浊的痕迹。
    没有一个画家喜欢去改别人的画,他们更喜欢一张彻底的白纸。
    不,与其说是喜欢白纸,更不如说是——喜欢在白纸上留下自己的颜色。
    而少年就是一张标准的白纸。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欲望,单纯清澈,一眼就可以看穿。
    画家想要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子中,难得的显露出零星的情绪。
    【都这样了,没有心动值我不相信啊】
    【就是,画家肯定动心了】
    【别说大话了啊,我看了,心动值还是0】
    谢小舟觉得自己猜对了。
    对于画家来说,他见识过太多的阴暗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都无法激起他的波澜,就算是死亡都会被他漠视。
    那这样一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最天真纯粹的人设来打动画家——见多了肮脏,就难免眷念那一点完美无瑕的干净。
    画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害怕死亡吗?”
    谢小舟从刚刚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沈越羽为什么出局的人。
    画家和医生有相似的地方,但总体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只是照搬照抄,那肯定没有好的下场。
    医生对死亡有这一种狂热的追求,而画家都没有,无论是出生还是死亡,他都是以一种漠然的态度观望着。
    因为沈越羽说想要有意义的死亡,那画家都直接了当地成全了他。
    谢小舟的思绪纷纷,但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一瞬间。他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看起来是似乎有些不理解画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在犹豫过后,方才开口:“怕的。”
    他生怕说得不够明确,又添加了一句,“我怕死的。”
    画家手中动作一顿,在调色盘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就连手指上都留下了一些颜料。
    少年站在微光中,他的肌肤白得近乎于透明,但又与他的毫无生气的苍白不同,那是生机勃勃的颜色。
    画家已经想好了用什么造型,放下了调色盘,一手扶着轮椅,就要过去。
    谢小舟知道画家想要做什么,连忙说:“画家先生……是要摆造型吗?你和我说就可以了,我自己来……”
    少年小声的哀求。
    但又不是因为厌恶害怕而想要远离,而是出于羞涩。
    画家果然停了下来,命令道:“躺下。”
    谢小舟:“……”
    这个姿势好像比跪下还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谢小舟知道,这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在迟疑片刻后,他还是按照画家说的做了。
    先是坐在了地上,然后一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躺倒了下来。
    地板冰冷坚硬,再加上躺在一个空旷的地方,难免会让人有些没有安全感。
    谢小舟保持着仰倒的姿势,眼睛有些无处安放,只好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等着画家过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听见了轮椅滚动的声响。
    画家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因为不良于行的缘故,他一直坐在轮椅上,比其他人要矮上一截,可现在却是能够低头看着少年。
    这是一个新鲜的角度。
    少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黑色细软的发丝垂在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安地眨动着。
    一张任人涂抹的白纸。
    画家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弯下了腰,想要做些什么。
    谢小舟稍微屏住了呼吸,以他的姿势,完全看不到画家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
    那是画家的手指,没有人类的体温,而是冰冷刺骨,如同寒冰。
    那手指划过了谢小舟的胸口,手指因握笔而带着一层老茧,有些刺人。
    “咳咳……”画家止不住地咳嗽着。
    一阵风吹来。
    白衬衫的扣子解开后,衣摆被风吹得散乱,朝着两侧敞开,风光乍现。
    画家收回了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少年的样貌天真无辜、楚楚可怜,可表现出来的姿势却截然相反。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衣领散乱,白皙软嫩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颜料的痕迹。
    那是鲜红、炽热又奢靡的。
    谢小舟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伸手遮挡一下。
    画家冷声阻止:“别动。”
    谢小舟的手僵住了,既然画家这么说了,他就不好乱动了,继续任由他人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