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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苑林愈发烦躁,两只拳头撑着太阳穴,放空,未察觉有人从后接近,不客气地将他连人带椅子转了半圈。
短暂的眩晕闪过,他见是孙卓,便马上站了起来。
孙卓纳闷儿:“不在家歇着来办公室发呆?”
乔苑林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个镜头放单位了,我来取。”
孙卓道:“嗯,这趟去北京干得不错。”
乔苑林说:“谢谢老大。”
孙卓推开袖口看了眼手表,忙着回办公室处理工作,刚要走,瞥见桌上的照片。他止住步子,伸手捏了起来。
“这是我妈……”乔苑林支吾道,“和她的,大学同学。”
孙卓用陈述的语气说:“姓赵。”
乔苑林有些惊讶:“老大,你认识?”
“他挺有名。”孙卓回忆道,“法律系高材生,大律师,代理过一场很戏剧性的案子,他本人连同他的事务所当时很出风头。”
比起赵建喆的虚伪的生平,乔苑林更在乎林成碧对此人的态度,他问:“老大,你记得这么清楚,接触过他?”
孙卓一向雷厉风行,此时的沉默显得不同寻常,但他接手过太多新闻,历练得只要他想,旁人就瞧不出一丁点情绪波动。
许久,他终于考虑完毕,回答:“他是你妈妈同学,用得着我接触?”
乔苑林:“所以……”
孙卓说:“大约是十多年前吧,你妈给他做过专访。”
短短几句话,孙卓说完就走了,乔苑林平复过的心情却比之前更乱。他企盼林成碧和赵建喆只不凑巧是同学关系,显然事与愿违。
在新闻中心待到头疼,乔苑林离开大楼,在电视台几栋建筑之间的后花园透气。亭子上盖着一层爬山虎,他仰枕着石头椅背,一片一片数泛黄的叶子。
手机响了,仍是关于会议的新闻推送。乔苑林不知道林成碧有没有看到他的采访,不由自主地点开了通讯录。
何必庸人自扰,那是他妈妈,直接问一问有什么难的?她是记者,那么热爱工作,如果知道赵建喆的行为一定嗤之以鼻。
乔苑林拨出了号码。
几声后接通,林成碧的声音传过来:“苑林?”
“妈。”乔苑林的语言神经打了结,迟钝地说,“昨天,我去看姥姥了。”
林成碧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过去。台里就放一天假,我今天上班已经没空了。”
乔苑林说:“我去北京出差来着,刚回,没事先计划。”
“行吧,调回采访部了?”
“你知道?”
“傻儿子。”林成碧笑了一声,“我和平海的旧同事又没有相忘于江湖,打听你的情况谁敢不告诉我。”
乔苑林认真地说:“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好,那我问你。”林成碧转瞬正色,“听说你拒绝了安德鲁的合作采访,是不是真的?”
乔苑林承认:“是。”
林成碧非常不理解,质问道:“这样的机会你不抓,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啊?”
乔苑林反问:“这是什么样的机会?”
林成碧回答:“我告诉你,能采访一个安德鲁,顶你跑几十个小新闻,你是不是在八达通消磨得没上进心了?”
许是在纠结,乔苑林迟迟谈不到正题上面,说:“小时候你教育过我,平等对待每一位采访对象,但新闻本身分轻重缓急,要会权衡。我不认为采访安德鲁比要紧的小新闻重要。”
林成碧说:“那时你还小,我不能把成人社会的法则都灌输给你。儿子,老师眼里的学生还按成绩分着档次呢,记者眼里的新闻当然也有区别。”
“什么区别?”
“不要跟我装傻。”林成碧说,“成功人士为什么抢手,因为你能采访到他,你的名气和地位也会提升。”
孙卓曾道某位同行说过,采访成功的人,自己也可能跟着成功。乔苑林恍然大悟,因荒唐而苦笑了一声:“……原来那位同行就是你。”
林成碧不解:“什么就是我?”
“那你采访过哪位成功人士?”乔苑林冷不防地问,“你借到他的东风了吗?”
林成碧不说话了。
乔苑林再问:“例如,大律师?”
机身发烫,耳朵里却是一段答案不明的默然,令乔苑林感到焦躁。他对记者的憧憬、职业的理想都源自林成碧,从未怀疑过。
可是,是何时产生了分歧?
还是林成碧根本没变过,是他被母子亲情障了眼?
乔苑林无以复加地难过,仿佛神圣的东西将要受到冒犯。他畏惧了,说:“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挂断不久,梁承打了过来。
乔苑林狠拍一下脑门,鼓了鼓紧绷的面颊,滑开通话键轻松地叫了一声“哥”。
公寓空置两天,梁承回去打扫卫生,问:“你去单位了?忙不忙,应哥问要不要趁放假聚个会?”
乔苑林正想换个心情,说:“好啊,去海鲜汇吗?”
梁承道:“在咱们家。”
本来应小琼是邀请他们去海鲜汇撮一顿的,前几天晚上发了飙,乔苑林也不在,所以想借着过节一起高兴高兴。
但梁承显摆自己见了家长,收了红包,还暗示等同于订了终身,那股态度对单身人士极其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