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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清楚,乔苑林反常地抵触上班,八成是因为梁小安的采访。
电视台和领导哪管那么多,就知道乔苑林不仅没完成任务,还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大科学家。
进办公室换了衣服,梁承打开电脑,逐一确认了院内系统通知,撕下便签按轻重缓急列下今天的活儿。
仙人掌死后他没再养,换成一盆患打送的不知名小花,挺香的,每次停留三分钟以上都熏得他皱眉。
冯医生风风火火地进来,嘴里抱怨着:“服了,有些患打可真莽啊,什么都不当回事。”
小胡医生问:“谁又不听话惹我冯姐了?”
“就上礼拜刚出院那个,姓张,开装修工作室的。”冯医生吐槽,“这不追踪回访么,好家伙,带一帮员工旅游登华山去了。”
小胡医生:“牛,看来搞装修蛮赚钱,人都飘啦。”
冯医生道:“可别累着他,愁死我了。”
梁承不爱搭话闲聊,但一字不差地听着,他若有所思,移动鼠标点开几个月前的诊断记录。
助理医生敲开门,说:“梁老师,手术中心那边准备好了。”
梁承应了一声,恰好浏览到要找的就诊记录,临走多看了一眼,他默记下来。
手术中心今天有点忙,一排手术室都没空着。梁承的患打是二尖瓣反流,要做经皮“缘对缘”瓣叶成形术。
鞘管经股静脉入下腔静脉,从右心房和房间隔进入左心房,梁承手稳心专,在手术台上的音调比平时低:“给我二尖瓣夹。”
透过彩超和X线透视,他将二尖瓣夹送到左心室腔,再缓慢拉回左心房,顺利夹住两个瓣叶的边缘。
检查反流效果后,他扣紧瓣叶,一边动作一边对旁边的实习医生说:“现在取出鞘管。”
手术结束差不多中午了,梁承出来跟家属聊了几句,交代了术后要做的评估体检。
下午还有另一台手术,时间不宽裕,他省略午饭,穿着手术服在环廊上的休息区喝水。掏出手机,他点开了拨号键盘。
凭记忆按下一串号码,拨通。响了六七声,电话那头接听了。
梁承舔了下嘴唇,礼貌乃至谦逊地开口,总之对他而言称得上是求人的语气。经过的护士不禁偷看他,估计在琢磨投诉帝王吃错了什么药。
“您好,我是若潭心外科的梁承,您有印象吗?”
八达通的面包车蹿进电视台,懒得去车库,溜着墙根儿随便一停,大家饿得蔫头巴脑,要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
乔苑林没胃口,落单从侧门进入大楼。
上次在孙卓办公室一通发癫,当天就传遍了采访部,他最近在新闻中心的知名度可媲美男主播。
依据明文章程也好,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也罢,他以下犯上肯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虽然梁小安约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后来拒绝是他的主观行为,完全有悖领导的指令。
至于惩罚为什么迟迟没下来,他猜得到,也听二组的旧同事透过风——孙卓对采访还不死心,而梁小安想利用他接近梁承,也没把事说死。
所以,在旁人眼里他暂时还有用。
乔苑林从小很少逃避困难,一向选择迎头直上,这次却真的感到无奈。
他心不在焉地晃到了剪辑科,怕谁来谁,孙卓刚审完片子,讲着电话走出来一眼捕捉到他。
“那就这样,祝好,打扰了。”
孙卓挂了线,不悦道:“工作时间瞎转悠什么?”
乔苑林毫无上一次的嚣张,老实说:“采访回来,正要回十二楼。”
孙卓阴阳怪气地问:“采访哪位大人物了?”
乔苑林一凛,感觉处分要来了,他将刘海往脑后一掀,慷慨赴死似的:“老大,你给我个痛快吧。”
“那谁给我痛快?”孙卓举起手机作势要砸他,“采访安德鲁的事彻底没戏了,你还不够痛快?我看你是咱们电视台的快活神!”
刚才那通电话……乔苑林有点蒙:“不是说安德鲁有意愿,还在协商么?”
孙卓气道:“我们哪有资格跟人家协商,人家提条件我们只能照办。她要你去采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干不干?”
乔苑林决绝地说:“我死也不干。”
孙卓像一头快累死的大黄牛,粗重地吐一口气。他知道安德鲁并非真心接受采访,再联系乔苑林强烈的反应,猜测背后一我另有隐情。
直到两小时前,他接到一通名为回访他父亲的身体现况,实则为乔苑林说情的来电。高冷的梁医生彬彬有礼,和当初成天怼他爹的态度判若两人。
孙卓终于有了眉目,其实梁承没坦露私隐,仅给了足够撇清乔苑林的解释。可他了解对方的经历,大概能猜到真相。
此刻,孙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就那么不愿意?”
乔苑林没有一丝动摇,回答:“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是我……”他选了孩童之间才用的词,直白坦荡,“我讨厌安德鲁。”
孙卓停顿数秒,借用听过的一句话,道:“有个同行说过一句相当务实的话,采访一位成功人士,自己也可能跟着成功。”
成年人都明白人脉、际遇的重要性,乔苑林当然懂得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可就算把梁承换成陌生人,他照样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