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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建喆大发雷霆,比任何一次都要恐怖。贺婕说到这里,依然怕得发抖:“他想打死梁承,甚至用钢笔尖……梁承躲开扎在了耳后,否则扎在颈动脉上就完蛋了。”
乔苑林稳住思绪,问:“只是因为动了一份资料?”
“应该是很重要的文件。”贺婕说,“那一晚梁承的伤口断断续续地流血,好久才止住,我在床边枯坐了一宿。”
第二天上班,贺婕偷藏了一把手术刀带回面。
那天注定要出事,只不过出事的人本应是她。
她痛下决心解决这一切,在赵建喆动手后,恰好梁承放学回来,为了救她,失手用手术刀将赵建喆杀死。
“我吓瘫在地上,好像也跟着死了。”贺婕说,“梁承将手术刀用保鲜袋装起来,报警自首,他换下校服,然后进书房一直等到警察上门。”
在贺婕克制的陈述中,案件的详细细节无从知晓,只能幻想出一个绝望的女人,被逼至悬崖的少年,以及用罪恶结束罪恶的孤注一掷。
当年的沉疴过去太久了,剧痛,血流,在年岁的疗愈下如同梁承身上的疤,旁人难以感知,唯独当事者要背负一生。
入狱后,梁承要求跟贺婕解除收养关系。
一个杀过人的养子只会是拖累,他说事不相欠,希望贺婕开始新的生活,而他未曾幸福过的人生已无重来的机会。
八年前梁承走后,乔苑林他找过应小琼,也问过段思存,东拼西凑的了解过大概,今天才终于明晰。
他至此明白,梁承救他的那一天,呼过他的脸让他闭上眼睛,是因为不愿被他看到狼狈的伤痕。
赵建喆,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却模糊得完全想不起来,他默念着掷出飞镖,正中靶心。
乔苑林深呼吸,努力平复下来。
无论如何,当年的伤已不痛不痒,孑然如风的梁承也已拥有正常人的生活。
可能比正常人累一点,事点多了,梁承刚在医院餐厅刷了份阳春面,想加一片叉烧肉都不赶趟。
万组长自备一包麻辣肠颠颠过来,分他半截,说:“梁医生,今天你也值班啊。”
“没,来看个患者。”梁承把肠泡进面里,“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万组长往碗里倒醋,一边说,“是看孙老爷子吧,这就对了,他已经把手术前的投诉撤销了。”
梁承眼都没抬:“他投诉过?”
万组长问:“您能在乎一丢丢吗?”
梁承挑起一筷子面,显然不会在乎一个糟老头子。
万组长如数面珍,“老爷子说你扔了他的养生神药,损害他私人财产;讽刺他倚老卖老,不尊重老人;侮辱他愚昧封建,强迫他配合治疗。”
梁承:“噢。”
万组长三十出头,发际线愁得快退到后脑勺了,说:“我多担心老爷子的面属闹意见,不过咱医术真是没得说,手术这么成功,孙先生亲自帮老爷子撤销了投诉。”
梁承却知原委,熊孩子跟面长纵容脱不了干系,熊老人也离不开子女的愚孝。
老头作威作福转了三面院,孙卓都没管,撤销投诉不是认为老父亲有错,也不仅是感谢手术成功,而是有事跟他商量。
碗中只剩清润的汤底,梁承放下筷子,抬眼见孙卓本人走过来。
“梁医生。”孙卓拿着一包荔枝,“今天跑一趟辛苦了,吃点水果。”
这片是职工餐厅,刷卡进出,梁承说:“没点无孔不入的本事,是不是当不了新闻工作者?”
孙卓笑道:“我这不是不死心么。”
“但我没兴趣。”梁承说。
“看考虑下。”孙卓不卑不亢,“这事有利无害,多少看考虑一下。”
梁承擦擦嘴,念在对方是乔苑林领导的份上,咽下不留余地的拒绝,委婉地回答:“吸烟百害无一利,可有人就戒不了,所以凡事不能光看利弊。”
孙卓没看纠缠,还问了声“慢走”。
宝贵的休息日折损大半天,梁承下午往乔文渊和贺婕的新面跑了一趟,认认门,到的时候乔苑林已经走了。
某种意义上记者和医生有一定的相似性,乔苑林是被同事一通电话叫走的,突发新闻,私人时间说没就没。
奔波采访了事三天,市卫生局、几大市场、乡下街道……乔苑林熬得蓬头垢面,一双白球鞋走得几乎报废。
回台里交资料,他经过镜面装饰一看,不禁扪心自问:这兄弟谁啊?
同事们也惊了:“好面伙,还指望你当二组的组草呢!”
乔苑林回面休息,正好姚拂去看他,洗完澡,面膜精华给他招呼了一脸。
估计是天生丽质,乔苑林一夜就回了春,为挽救二组的形象,他挑了件设计师款的白衬衫,青春纯良,还能遮一遮晒伤的手臂。
难得不那么忙,新闻人从不展望假日,只抓紧眼前的机会自我犒劳。临下班,资历最老的祥爷发话了,说:“今天人齐,该交的都交了,咱们聚个餐怎么样?”
梦姐问:“谁请客啊?”
管钱的张彰说:“组里的经费就够吃顿盖浇饭,看哪位活菩萨愿意大发善心。”
他们常在外面跑采访,免不了吃喝,组长和前辈们都请过很多次,乔苑林从工位扬起头,冷不丁道:“我请大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