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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兆堃怕是在公司门外空等了大半天。
    ……鉴于林嘉图他们家那些精英金领一贯以来的傲慢和过度压力导致的心理变态,以丁兆堃这一副软体动物一般的欠缺精干的无害模样,怕是还受了些恶意戏弄。
    孟周翰略猜了猜缘由,莫名就有些心烦。
    于是上前半推半邀,“我记得附近有家美食城,走,一起去喝个下午茶吧。”
    丁兆堃还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一时脑子没转过来,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时机。
    他们两个是小学兼初中九年同学。高中时孟周翰去国外读书,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丁兆堃说自己的事情比较少,孟周翰也是断断续续从别人口中得知,他高二时家里资金链出了问题,他一边读书一边跟着他爸到处去跑业务。高三毕业后就离开了江城,听说没有再继续读大学。
    得知他家破产的消息时,孟周翰还在英国读书。就主动联系他,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丁兆堃接到他电话时还很惊喜,听到他这么问就有些讪讪的。最后他到底是怎么答复的,孟周翰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事后跟林嘉图说起来,林嘉图吐槽说,“你偏问他,他现在自尊敏感得跟个姑娘似的。上次聚会钱樾提起这茬,他差点没当场揍过去。”
    等他们大学毕业回国之后,就想拉着丁兆堃一起创业——其实就是想变相帮帮他——但丁兆堃显然已经是不打算跟他们一起混了,慢慢就到眼下这般半生不熟的地步。
    如此说来,从高中分别算起,他和丁兆堃“不熟”的时间,已经快要跟是哥们儿的时间等长了。
    上一次一起吃大排档,还是大二那年回国过春节,因为天气原因被困在浅川机场,跟他偶遇那一次。
    孟周翰原本以为这次同座会有些尴尬,谁知剥着小龙虾喝着啤酒,吐槽着创业筹款的艰难,慢慢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或者该说,丁兆堃这白胖子酒量太差了。一杯啤酒就把自制力给冲垮了。
    “哪有容易的呢。”有人酒后兴奋,丁兆堃这显然属于酒后消沉,“我那朋友,国美毕业,巴黎高艺深造回来,拿过国际动画短片奖。搁哪儿都是个精英人才吧?去给自己的电影筹个投资,人家什么都不看,进门两瓶白酒先干掉再说……”他垂着眼睛,没精打采的剥着小龙虾,“你能说什么,只好喝呗。”
    孟周翰吃得正痛快,冷不丁听他这么说,只能讪讪的喝了口酒,“……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个朋友吧。”
    “什么交朋友啊,”丁兆堃仄仄的嗤笑一声,“交朋友是咱们这种碰杯喝。他看着人家对瓶吹,这算什么交朋友?有人敢让他进门对瓶吹,说交个朋友吗?”
    孟周翰:……
    “我那朋友还有胃病,”丁兆堃就说,“从他船上下去,直接胃穿孔住了半个月的院。苗影那边本来就有撤资的意向,一看导演住院,立刻二话不说就撤了。真TM的不当人……我本来想帮朋友牵个线,缓解一下资金压力。结果反过来连累他卖房筹钱。”他眼圈就红了一红,“我当然也不是怨孟周翰,没他这茬苗影八成也会撤。何况他人是真的仗义,让你喝酒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我就是……”他哽了半天,也只能叹一声,“唉!”
    孟周翰口中的酒忽然就有些辛辣刺喉了。
    那句——他是真不知道那人不能喝酒——在舌头底下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见着林嘉图了吗?”
    丁兆堃摇了摇头,“我去哪儿见他啊?没皮没脸的赖在人家公司门口半天,连个帮忙递话的都没。”
    孟周翰说,“他很少去公司,不是故意不见你。”
    如果他没出车祸,林嘉图现在八成正在海上追秋汛,说不定已经顺着洋流跑到北海道去了。他出了车祸……感觉应该也不会太妨碍林嘉图乱跑。他人其实还挺薄情的,估计早就不挂心了。
    丁兆堃说,“我知道。不是故意不见我,但也肯定没把我当一回事。”片刻后又说,“这也挺正常的。”
    “他就是对你有些怨气——邀你创业你也不干,你结婚还没请他。说起来,一开始也是你不愿意跟他们混吧?”
    “我拿什么去跟他们混?”丁兆堃苦笑,“我跟他们就不是一个阶级的——我17那年家里就破产了。我爸开车载着我,后备箱里装上仓库里积压的礼盒,挨家挨户的去推销。基本上每个同学家里我都去跑过。唯独他们两个家里,说什么我都不肯去。我就怕一旦我有求于他们,日后跟他们打游戏,就再也没法嘻嘻哈哈的互骂菜鸡了。”
    孟周翰就有些不明白,“你不也没求他们什么吗?为什么后来还是断了联系?”
    丁兆堃就闷了一大杯啤酒,红着眼睛笑着摆手,“这没法说,真的没法说。”
    “有什么没法说的?”孟周翰也有些恼火,“不就是你自己自尊上过不去,宁肯跟人绝交吗?”
    “自尊?我他妈的还有个屁的自尊!”丁兆堃哆嗦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你被人摸过屁股吗?男的,这样摸。”
    他醉醺醺的伸手来示意,孟周翰手忙脚乱赶紧挥开,差点抬手给他一拳。幸而他也就比划了一下,就蔫下去,“我爸说摸就摸了呗,你是个男的,能吃什么亏?”
    孟周翰只是呆若木鸡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