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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把人丢下自己逃跑的懦夫——”
他抱着头蹲下来。与黄金两人拉拉扯扯,出了树荫。冰冷的雨,混着顾锴的眼泪往下淌,弄的全身又湿又冷的。
回想过无数次的噩梦,又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安平元年,腊月。
本该是飘雪的节气,那一天却大雨瓢泼,雨滴似箭,狠狠砸到青石砖地上。
外头太后的怒火;多少臣子跪地是哀求还是直言劝诫;男人、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拉拉扯扯,杯盘碗碟打碎一地……不留情地冲进顾锴的耳朵里。
顾锴浑身都冷,时而又热。病魔把他的骨头都化软,只刚刚有了一点微弱意识,他就紧紧的攥住旁边那个跟他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孩子的手,有人在跟他拉扯,他又挣起来抱住他,任旁边老宫女、嬷嬷、太监,甚至换了侍卫来,怎样拉扯都不放手。
总算,恐惧、惊慌挣破了意识的束缚,他全身力气全化作沙哑却撕心裂肺的叫喊:
“放了他吧,我求求、我求求你、求求你太后娘娘、太后、母后——母后——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求你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不要杀掉他们,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你把我弄死吧,你把我杀了让你的儿子当皇帝吧——我求求你松手吧,你不要再杀人了——”
“这就是你身为主子要负的责!陛下,你现在小,不懂事儿,只知道外面花花世界有趣得很……要知道你是这大楚江山的主人!如今你连这一宫的责任都负不起,如何让先帝放心、如何让满朝老臣放心、如何让天下人放心——把大楚江山交付于你。
……不要怪哀家,哀家这是在替先帝教导你,让你长记性,让你明白,该怎么负责任,该怎么收拾自己的言行,该怎么做一个好皇帝!好让……这大楚天下太平。”
顾锴怀里那小男孩抖得如筛糠一般,他的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气,就好像要抓进他皮里肉里。
头痛欲裂,冷热交杂,心里的害怕一股一股涌上来。
顾锴当时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他甚至庆幸自己要死了,让我走吧,让我死——哪怕让我死,也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很快,他没了意识,但还紧紧的抱着小六子,两个人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就这样抱了三天,直到顾锴下一次清醒。一切都无可挽回。
当年的那一场出逃。是顾锴永恒的噩梦。多少年光阴打磨,都抹不掉那些镌刻心底的痛苦和恐惧。
我,顾锴,每日都同自己说,说我顾锴长大了、我亲政了、我娶媳妇了。
可是我真长大了吗?
我不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吗?
我怕。我怕太后,怕她随随便便杀掉什么人;我怕朝堂上的老臣,怕他们随便动动嘴皮子,我就是辜负祖宗基业的罪人;我怕皇兄,我怕他看着我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我怕这宫墙。我装出一副不理正事的样子,我装出一副昏庸无能的样子,我偷偷摸摸做我真正喜爱的事业,可我从不敢沉迷,从不敢错过任何一份奏章,从不敢耽误一日早朝……我不敢再同任何人亲近,我的兄长、我的妻子,我叫他们都不知晓我喜欢什么,我叫他们都不知晓我到底有多渴望逃离……我怕失去他们当中,哪怕任何一个。
可如今呢。
我顾锴又要丢下谁,来成全自己的自由呢?
不知道是哪一下扯到了手上的红绳,勒进了肉里面。那疼痛沿臂膀直传入心脏。那是锥心的疼,连带着无尽的耳鸣。
天旋地转。是恐惧,把自己拉入最熟悉不过的,无尽深渊。
“陛下——陛下!”
第十八章
望天山,大楚军营。
肃亲王坐镇军帐中。虽然战情局势大好,可他却焦头烂额,自己这没谱的弟弟,已经失踪三天了。
夷泗叛军果然放不下顾锴这块儿肥肉,派了最先锋的主力前去捉拿,被肃清王等一个“包饺子”全部拿下。
另一边,钱塘诈死的护国将军张勇,突然发难。给空壳的夷泗大本营一个突然袭击,一举攻入夷泗境内。周边自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战船,全部开赴夷泗。
瞬息之间,情势调转。
眼见着,夷泗诸国投降的,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大楚繁荣百年。就算是有些难免的蛀虫、腐朽,到底也是家底丰厚、国力雄盛。怎么可能是小小夷泗凭几门新搞出来的火炮就能踏碎的?
顾锴等人早早开始筹谋,夷泗入侵如此顺利,几任监察使没有一丝察觉,其中肯定有朝中要员的勾连。顾锴故意造了惶恐异常的假象来,实则是要借此良机,把夷泗诸岛自制一般的权力通通收回来。
从此夷泗就只是我大楚的一个州府,再也没有什么王权传承的幺蛾子。
□□皇帝顾念情义,给了夷泗惯出了小性子,到了后世子孙这,就成了隐患。情义千金,既然你们不想要,那我顾锴这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