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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终究再没了欢笑。
那一桩桩绝望和无助压弯了她的脊梁;
那一件件脱掉的衣服更是形同枷锁,沉沉的压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再抬头,不敢再与人触碰,午夜梦回,也再不得安宁。
她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茧,变得再不似从前。
她也点掉了眼角的痣。
走在校园时有人拦下她说:你那颗痣真好看,瞧着都难忘。
她便在放学回去时,看到路边美容美甲店有点痣的业务时走了进去。
美容店老板娘很是可惜,问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她已不再欢笑,垂眉顺眼沉默寡言着,那粒泪痣就真像成了一颗泪,悬挂在她的眼角,让人心疼,让人垂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
人海茫茫,她背井离乡,只愿从此泯灭众人,再不被人遇见,再不被人记得。
她每天都在忙碌。上课,打工,一刻不得停歇。
她知道凌晨四点的天多么暗,知道十二点的夜多么寒。
曾经肆意生长的少女变得寂静而矍矍,眼眶凹陷,神容清绝。
有好几次她都已经感觉坚持不下去了,生活的苦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看不到任何将来。
可是看着手中的照片,她又一次次忍了下来。
离开北城时她什么都没带,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只有一部相机,一张照片。
相机是父亲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照片上的少年,她喜欢了很长时间。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喜欢他,可是时过境迁,依然难忘。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从年少无知,到历经辛酸。
她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便只能将他唯一的照片留存。
哪怕仅仅当作纪念。
他仿佛成了她的信念,成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光。
她从来不敢刻意想起他,可是很多时候,他总是不自禁的浮现在脑海。
高二那年六月,她坐在教室里看着书,看到计算器上的日期时,突然想着明天此刻他就应该坐在考场里高考了。
她停了一年,仍然高二,他却已经高三。
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她想他一定能考个好成绩有个好将来。
而她,注定与他越来越远了。
他是天之骄子,她已深陷泥潭。
她和他的距离,又何止宁城到康城的一千四百公里。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和他此生不会再遇。
可是后来,她还是遇到过他的。
那年她读高三,外婆再支撑不住倒下。
从来体弱的外婆离开北城后就支撑起了一切,可是沉疴在身,风风雨雨走过两年,也不过是强打起精神,提前透支了所剩无几的岁月。
她被送到医院,一日日靠药水维持,曾经体面的老太太变得苍老不堪,风霜满怀,风烛残年。
孟遥再不能阖上眼,医院、学校来回奔波,为了多挣到一份钱,拼命兼职挣钱。
外婆说,别忙了,不治了。
她摇头不肯。
外婆说,回家吧。
她哭着说,外婆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救活自己的外婆,可是最后还是无用。
外婆死在了那年五月,死在了医院。
自己拔掉的输液管。
前一晚,她叮嘱她说:“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可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说:“你要把书读下去,好好用功,考个大学。”
她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把脊梁挺直了,你挣的每一分钱,都要是干干净净的……”
她看着躺在床上再无声息的老人,泪流满面。
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没了,从此以后,她彻底成了一个人。
外婆对她从来不亲善,可是至始至终她都在想着她将来的路。
还要多久才能走完这条漆黑寒冷的路?
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那一刻,她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外婆死后,她依然打工、上学,可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她变得更加沉默,整个人也彻底晦暗。
她租住在一个逼仄狭小的小屋里,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取暖。
她再没了人间欢乐,再没了阖家团圆。
高考结束,也再没人庆贺。
没人给她留着一盏灯,冷暖,再无人知。
她成了四处飘零的船,偌大人间,再无依靠。
外婆死后不久她就搬离了那间老宅,亲戚只是顾念祖辈的面子把房子借助给了外婆,如今外婆没了,她又怎么能够继续住下去。
更何况,还有那位“大伯”试图向她伸出的手——
“你的外婆已经死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