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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山岩,全身累累伤痕,双目直睁,早已经断了气。
陡峭的山坡上跌跌撞撞,终于到了尽头。空茫深谷极为安静,声响似乎都被茂盛草木吸没得无影无踪。弯下身,伏在草丛上的马夫是她认得的崔府老人了,此时俯面躺倒,发髻摔散,手指探去,也已经没了气儿。
视野里,那架翻倒的马车歪斜散败,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伤马折了前蹄,偶尔还有一点微弱的鼻息。
徐锦融一边走近,听不到脚下的动静,脑子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咣咣咣,幅度剧烈,撞得生疼。
“崔彦祁?”
她抖着声问道。
这是在做梦吧?怎么会是彦祁,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出这种事?
车厢已摔得变形,血腥气混着尘土味,浑浊又尖锐。今日天色阴沉,头顶树木阴翳,仅剩的半扇车门也在厢内投下一块阴影。她看了很久,才分辨出来,里面两个几乎卷在一起的人。
一动不动。
崔彦祁扑在他的夫人身上,面孔朝下,头发凌乱,一只手无力搭在旁边。夫人的头埋在他手臂里,只露出紧闭的双目,额头和鬓角的血顺着倾斜的车厢底板,淌出了一道深红细流。
纵使见过更为惨烈的景象,但这时的憋闷,震悚,仍旧无比陌生。徐锦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看着自己的手机械地翻抬,拭按,去一一触碰鼻下和颈侧,却也说不上来到底试到了没有。
她瘫倒在那截厢门柱旁,脑子里空白如纸,眼前金色白色的星星交替交织。
发生了什么?
都死了。彦祁居然死了。
……等一下,先坐下来静一下。
春夏之交的谷底凉风吹得全身冰凉。徐锦融背对着马车厢瘫坐了不知多久,似乎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忽然传来一声细响。
脖子瞬时僵住,徐锦融茫然张望一下,才意识到是从身后传来的。
“彦祁?!”
崔彦祁动了,但那么微弱,无法撑起自己。徐锦融手忙脚乱,忙不迭帮着他起身,一点点把他拖了出来,心里不知是惊是喜,喜的是他还活着,惊的是他几乎全身都难以动弹,马车从这样的陡坡翻滚下来,他恐怕已经伤到了脊柱。
“夏儿……宁儿……”
崔彦祁颤巍巍的手挣扎几番也抬不起来,徐锦融眼眶热气刷地涌上:“她……”
她再回去确认了一回。女子是这样年轻,弓着身子,紧紧蜷缩在一张大氅里,已经冷了。
“她已经……”
崔彦祁背靠树底,闭上眼睛,苍白破败的面孔逸出痛苦的哽咽。徐锦融无法看他,抬起头来,一时间只觉这谷中绿树,脚底青葱,全然失去颜色,周围天地唯有毫无穷尽的苍茫阴翳。
侍卫呢?她忽然想到。侍卫都去哪里了?而茫然四顾,四周并无多余马匹,并无多余的人影。
有人吗?有人在看吗?有人藏在暗处,在冷笑着看这一切吗?
一声细弱的啼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徐锦融后颈一麻,比方才更为吃惊,看着崔彦祁的神色,立时回到车厢那里,从里头的女子紧裹的大氅中,抱出了一个发出哭声的婴儿襁褓。
“……彦祁?”
崔彦祁嘴唇毫无血色,已近涣散的眼瞳重新凝回神采:“是宁儿。”
望着放在他腿上的婴儿,崔彦祁低语了什么,听不清楚,但孩子哭了几下,就不再哭了。他看向马车厢,徐锦融把夫人抱了出来,那具柔弱娇小的身躯,头上血迹已近干涸,低垂着毫无生气。
“锦融,”
“嗯,”徐锦融把女子放在他身旁,“我在。”
风吹叶动,崔彦祁打了个寒噤。徐锦融脱下外衣给他披上。
“她很好,”他哽咽道,“我的夏儿。还有宁儿。这么小,就这么坚强,撑下来了,这会儿也不给爹爹添闹。”
徐锦融听着,点头,强忍着眼底翻涌的热意。
“他们都是蒙着面的。但旁边那人,我还是看得出来,就是那个画师张清。”
“我也快没时间了……宁儿……宁儿总算还活着,不枉我和夏儿拼死护着……锦融,我时日无多,宁儿我唯有托付给你,求你……替我照顾他。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出事,好吗?”
疯侯托孤
托孤
“嗯,”徐锦融抬起眼,定定直视他,“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出事。”
崔彦祁喉咙里嘶哑地应了一下,极为疲惫,又极为不舍地看着身前的孩子。徐锦融紧紧盯着,看看他艰难地抱起孩子,贴到自己脸上,低声再说着什么,终于止不住,泪水一下滑落脸颊,吧嗒吧嗒,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掉落在脚下的草丛和土地里。
为什么会这样?而她甚至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无力和惶然,还有铺天盖地的愧疚,紧紧攫住心脏。
崔彦祁是这么好的人珀ˇ文/裙7`3·9`5~4·3~0~5·4 。少年时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彼此都是那么认真的喜爱。他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
“我的夏儿,”崔彦祁吃力地伸出手,终于触及旁边双目紧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