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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放水。她在浴缸里放满半缸热水,伸手试探一番,指尖指甲皆红,烫得可以趁汤推。
    甄钰将带来的工具放在洗手台上,折步到病床,从床上推起周姆妈,横拖倒拽,把一个近一米七的妇人,一口气拖到浴室里,无情摔进热水中。
    脸朝水里摔,梳得一丝不起的头发如墨散开。
    鼻腔吃了一团倍常的热水,虽无生命之虞,周姆妈因惊吓而又疼痛中醒来,在水里乱舞了一阵,方知手要搭在缸沿上,她吃力翻过身,见甄钰站在自己面前,只看一眼,朦胧的眼光便不敢与之相射,管到地面去了。
    甄钰两颊赤热似抹腮红,咧开嘴角,装出一个甜净的笑容,声口散漫:“周姆妈,侬猜猜我是哪个?”
    周姆妈眼睛一眨不眨,似在思考,气若游丝,有些拙嘴笨腮的回话:“侬是甄慈伐。”浑身湿透,蓝白制服甚薄,湿了水,隐约可见里头暗红色的肚兜。
    甄钰暗暗惊疑,口中不语,心里刚要夸周姆妈聪慧,脑袋没有糊涂,忽然她把头低到腔子里,一个眨眼,头往缸沿上撞,绷冬绷冬磕响头,磕了七八个方才停止,两眼通红射向甄钰,态度大掉:“不,侬是甄慈个姐姐甄钰!”
    “不是,我是甄慈。”甄钰蹲在浴缸前,伸手一攮,将周姆妈攮了个敦坐。
    她闭上眼睛,眼皮合上,不觉泪从眼角滑落,垂下双颊。
    周姆妈攒一攒眉儿,手背擦着眼睛,看眼泪滑动。甄钰手指先戤住额头,略停几秒,而后指尖慢慢往右下角移,移到眼皮的痣上:“侬看看,这是什么?”
    这两天陪姐姐去找房子了,明天正常更新了,字数会多一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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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姆妈看着那颗痣陷入沉思,拿手去擦眼皮上的痣,竟擦不去,恐惧感如潮涌海啸一般兜面扑来:“不可能……啊……”
    甄钰睁开眼睛,宠溺地端住周姆妈发凉的脸颊,笑说:“我与姐姐为同卵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眼皮有痣,姐姐没有。有痣的叫甄慈,无痣的叫甄钰。甄慈是妈祖的干女儿,甄钰不是。甄慈穿绿衣,甄钰穿粉衣。甄慈文静,甄钰好动。这些事情不是秘密,认得我们甄家姐妹的都知道。但没人知道,当年死的是姐姐甄钰,不是妹妹甄慈,也就是说与你儿子配骨的人是甄钰,不是你们想要的那位捡到照片的甄慈。”
    “不可能……不可能……你想做什么?”周姆妈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蜷缩在浴缸里,已感不到热水的温度,她的心是凉的,两腿亦如垂冰,没有知觉。
    “上海这个地方,神鬼之渊薮,亦是恶人之渊薮。换个角度想一想,上海里多我一个恶人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既然甄慈活下来了,焉能留你们的狗命。”甄钰将声调拔高一分,骨头发力,想掐周姆妈的脸。转念一想当初扇自己一巴掌留下的痕迹,被顾微庭看出了端倪,她怕会留下让人心影的痕迹,讪讪松了手,垂在股旁。
    腿蹲得发麻,甄钰轻裘缓带地站起来,活络一番:“要说如果当年死的是我,你们呢能快活一辈子,没人追究这件惨事。当年即使我与姐姐互换身份,你们不要伪造遗书,我也不会起疑。什么因病发得不到救治而死,笑话,那天被我阿爸带走的人是姐姐,健康的,活泼的甄钰,不是那个因捡了死人照片,引水入墙的  妹妹甄慈。”她转几步到洗手台,拿起针头针筒,单手擘开消毒药水的瓶盖,开始给针筒注满药水。
    周姆妈回想当晚甄粤带来的那个小囡囡,梳上两条大花辫,文静可怜,从头至踵是一片绿色,大冬天的穿一件葱绿的春罗衫,洒线绣蜜绿裙,绿到心里,一眨眼,右眼皮上的痣便看个清爽,与她通个姓名。
    她语言流畅,道自己叫甄慈。
    万分确定以后眼前的囡囡是甄慈,他们才敢下手。只不过被疯癫的甄粤查出了一丝不对劲,出了点岔子。
    周姆妈的儿子因恶疾缠身,年纪轻轻两眼一闭,便入了黄土。周姆妈常梦见儿子,儿子道自己未恭喜,在地府里做个孤魂野鬼的,口袋里又无钱,好生无趣。
    时常做着这个奇怪的梦,久而久之周姆妈开始恍惚,口流涎沫,渐渐难分清所谓的现实与梦境,一到夜间疲惫不能任何动作,直挺挺躺在床上,似乎手脚与头,被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给绑缚住了。
    周姆妈的夫主,地地道道的吴人,姓关,名啸家,他越看周姆妈的脸色越不对劲,心下开始害怕,宛比蚂蚁走在热锅上,急得游回磨转,便花重金给她请了个有名的看香头。
    看香头者能帮人看病,能走阴差,还能关亡。
    吴俗尚鬼,有病有事必延巫来,这些做时账生意的人,在吴地里有一些地位。就如粤地里的神婆一样,俗话说神婆与看香头者所言,勿作过耳秋风。
    关啸家所请的看香头,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姓张,人称张师娘,穿一件浅驼色大镶边斜襟花卉袍,橘黄缎地龙凤呈祥马面裙,又梳一个大背头,露出光溜溜的额头,脑后盘个大发髻,斜插一支银点翠簪子,挈一个破旧的竹编篮,脸上滴粉不施,呈满面风霜之色。远远看着有些敦敦实实,穿着鲜艳之服全不显得结灵即溜
    虽无不是十相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