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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甄钰张着两眼,越过顾微庭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出神,顾微庭循她目光看去,车上的女子微微张着嘴,表情惊讶。
女子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脸上丰腴,擦点粉,远看没一点岁月风霜的痕迹,梳着一个风凉头,穿一件石青缎地衬衣,套着黄缎地三蓝绣坎肩,马车摇晃,她鬓下一对银点翠耳坠,也在荡秋千似的前后晃动。
看完车上的女子再看甄钰,模样像极了,顾微庭猜想这是甄钰的亲人。
甄钰无声喊了一句姆妈,等车远去,她缓过神往路边走几步,开口就是反驳顾微庭方才说的话:“无妄之灾!即使偷书,也不消去厅里走一趟,罚个小洋就是了。那条二码子专爱找我们这种人的麻烦,老师刚从英国回来不久,自然不知就里。”
“我们?”顾微庭听了话之后,心里头万转千回,捉住重要的字眼,嘴里重复说出。
“就是妓女。条二码子最爱与妓女作对。”甄钰淡淡地解释完。
顾微庭早知甄钰的身份,听了这话并不吃惊,要换做别人,得知自己的学生是个小本家,不知心里是什么感想。
甄钰话题骤转:“停学几日,学生在家有学习,算学书本里有许多看不懂的公式,学生想请老师喝杯茶,顺便请教老师一些问题。”
“学生的家其实不远,就在前面,顾老师赏个辰光。”甄钰逼近一步,牵起顾微庭的衣袖就走说。
甄钰没用三分力气便牵走犹豫不定的顾微庭,起初她牵的是衣袖,渐渐的变成牵住袖下的指头。
裹着手指的手掌热乎乎的,一阵又一阵的热气钻进骨头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顾微庭觉着脚下踩的是浮云,无力反抗。
从书店到蓝桥不到一千米之距,二人慢行走了半刻,走到一处屋前停下。
顾微庭四下一看,匾牌与楹联上的朱砂泥金字已捎色,变成了泥土黄,匾牌两端挂着破旧的圆形箯笋灯笼,石萧外墙的罅里生起了青苔,两扇木门有些活络,还有蠹蚀,随风便“吱呀”作响,看起来凄凄惨惨戚戚。
门阖得并不溜严,但从里头锁上了,甄钰屈指敲了敲,等了许久花梅娘姨来开门。
花梅也不看清眼前人,丧声歪气道:“今日没挂灯,不迎客,请归罢。”
说话间发现屋外的人是甄钰,又发现甄钰身后的男人,花梅若有所思,笑道:“我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来敲门呢,身上怎么湿了,快进来换衣裳。”
说完花梅吐舌头,拍胸口,脚下打了个趔趄,害怕似的走了。
木门大开,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地上铺着五光十色的弹子涡,枯井旁置着一把软藤睡椅,檐下倒挂莲花彩灯,轩上贴着雕花,四周植着逞娇呈美的花草,摆着舶来盆盎,堂屋门槛前铺着一张驼毛红毯儿,屋里有两三位小即零丁的娘姨正揩台抹桌,屋里头放着洋灯、洋椅、洋瓷数不尽的物什,与外头惨惨戚戚、腌里巴臜的景象大不相同。
甄钰牵住顾微庭的手始终没放开,相碰的皮肤已出了热汗。甄钰拉着顾微庭往屋里走,顾微庭挣扎着却退了一武,道:“既已到家,也不会有麻烦了。”
甄钰却是不肯的,骗拐小孩儿一样,说:“学生有个东西要还给老师,来都来了,顾老师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学生想,那东西应当对顾老师很重要。”
第二十七章 蓝桥花草色新然,甄钰解衣陪君子(2)
顾微庭和甄钰在门首相持不下,站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甄钰感到腿心里的有东西不住淌流下来,突然有些倦累了,后退一步,半依在门上,眼儿斜溜,姿态千分旖旎,她把身后的秀发撩到胸前,指尖动起,慢条斯理地将它们织成一条麻花辫:“我当是顾老师怕被人误以为来蓝桥嫖妓所以才犹豫,只不过越在蓝桥门首站得越久,嫖妓之嫌越大。既然顾老师不想要那件东西,我明日便烧了吧,留着一个死去之人的照片,不吉利。”
说完转步走进蓝桥,顾微庭魂儿分成两团,一团没理智被色勾去,一团被甄钰藏着半截不说的话勾去,随在身后款行,趴在墙边睡觉的看宅猫儿见有生人来,胆儿一破,“也凹”一声,越墙而走。
甄钰步子悠扬多变,时而小俏步,时而流星步,顾微庭时时关注她的速度,免得和初次那样,撞了个胸腔挨香背之势。
甄钰带着顾微庭到自己的房间,她一把推开门,褰起挂在门上花蕊般的珠箔,作了个手势让他先进。
顾微庭不动,身上感到某种寒冷,下意识轮眼看了看屋内。
屋内焚香插花,正中间放着两张灯挂椅,之间有一张高束腰红木香几,下方放着装水的木纹釉盆,上方置着一个红木果盘、一只青花奶子碗和一件后加彩的鎏金宝鸭。
鎏金宝鸭里点着烟,篆烟袅袅上荨,把身后壁挂着的一副红鳞碧藻鱼汇画遮掩住。左右的角落里摆上绿沁沁的绿萝,在屋内的右边,有一架四扇花鸟纹折屏,折屏后面是一张梨花拔步床,挂着湖色绉纱帐子。屋内的家生什具井然有序,不比那些富贵人家摆放的差。
甄钰自己先进了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