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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娥和吴漱仙相互掩嘴一笑,眉头微微皱起,嗔怪似的说:“大少爷说的忒直白哉,不给阿拉留面子。”
几个描眉画眼的小先生说说笑笑,便就坐在八仙桌里开始打茶围。李秀娥不亏是俏皮嘴,当先说故事,一刻也不冷场。娘姨端来一个木质八角描金茶盘,里头放一个大茶壶、六个白玉茶杯、六小碟果子、六条热毛巾,分别给先生和少爷送去,叫声慢用便退下。
顾玄斋在礼,故而不吃烟,顾微庭是吃烟之人,今日却没了胃口吃,小先生两个两个的坐在一边,顾微庭与顾玄斋单独坐在一边上,与她们未有一丝肌肤相碰。
今日天凉,地面上是湿濡的,四个小先生除了春燕楼,其它三个穿的是紧身夹袄与散管裤。而春燕楼上穿桃红线绉对襟短褂,翠兰缎镶蓝缘,下着玉色罗缎百褶裙,一双绣花鞋,臂上挂着一件银鼠外套。
打进公馆开始,顾微庭的眼睛就停在她身上未移开过,他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二月初七的那日去了,不论是妆扮还是身形都与桥上那个女子雷同,可是说话语气似乎不大一样,举止也不一样。
顾微庭想着,盯着,垂垂地从春燕楼身上看出了一点甄钰的样子,尤其是那张面孔有七八分相似。
顾微庭的目光没有一点遮掩,直直的像一个尖锐的钩子,春燕楼被盯得脸揣上了羞涩,一颗心上不上下不下的,她连忙低头喝茶。顾玄斋见状,打趣顾微庭:“如何?要与春燕楼小先生点大蜡烛?”
这句话一出来其它三个小先生沁头低笑来掩盖羞涩。他们都是小先生,没与那些少爷老爷点过大蜡烛,只在出局时被揩过几次油,但点蜡烛这种要求放在台面来说,确实还是羞人面与耳。
“大少爷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二少爷是文人,还是老师,与我们点大蜡烛传出去名声可不好。”春燕楼边红着脸,边偷觑顾微庭说。
春燕楼心悸动了,早不当晚她也要与人点蜡烛,而顾微庭仪表堂堂,身材修长,如果给她开苞的人是这位少爷,她确实不亏,如果造化好,被顾微庭摆了房,包了往后的生意,也算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顾玄斋摇头笑说:“你们堂子里也不知经宿过多少文人了,文人也是人,难不成文人没有第三只脚?没有肉欲的?听说文人在这种事情上更浪荡些,在白花花的腿上提笔写诗,香腻腻的背上作画,完事儿了心肝宝贝叫的甜,比起那些完事儿后提上裤子就走人,单纯泄欲的男人,你们总亏还是喜欢文人。”
一直话最少的活琵琶小,popo7/39/543~0/5`4
如春,这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少爷倒是知情,只不过我们是长三书寓的先生,不是什么野鸡咸水妹,与我们一度春宵的少爷老爷,提笔在腿上写诗背上作画的,没几个。”
小如春琵琶弹得好,说话也和琵琶声一样清清脆脆。小如春话中有意,不意是想说找野鸡做爱,找野鸡吃茶,包养野鸡是没有脸面的一件事情,因为长三与野鸡从来不是一个档次的堂子。嫖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群人吃局若叫了长三的妓女便不叫幺二的,谁叫幺二的妓女,可是会失面子的。顾玄斋与蓝桥的金素娘姨有瓜葛,蓝桥凹上商界上体面人家以后算是野鸡变成长三,但在同行眼里还是野鸡。
上海里谁不知顾家和野鸡蓝桥有关系,这话说出来可是在讽刺顾家眼光差。
小如春胆儿最大,这段时日被顾家叫了好几次局,脸面瞬间有光,也有了些脾气,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吴漱仙怕小如春的话坏了气氛,连忙岔开话:“我前些时候听堂子的好哥哥说二少爷是西洋的数学博士,心里钦佩了许久。说起来怪不好意思,我自小数学就是最差的,七加八,八加二都算不对。”
顾玄斋今日心情好,不想计较这些东西,一笑而罢,别过头看春燕楼说:“爽气一点子,若是觉得成,便打个电话与姆妈说今晚要留夜点大蜡烛。小先生开苞的费用,顾家自然不会少你一分。”
而后又去看顾微庭,说:“你眼光倒是好,苏州来的先生在上海最有名气了。”
“大少爷今日说话怪让人耳热的,不是正经话。”春燕楼身子稍稍往顾微庭坐的方向倚过去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溜着顾微庭腰间,打量那尺寸。但顾微庭穿的多,不能知腰间那话儿的尺寸。如棍还是如签,得脱了衣裳才能知晓。
众人明白春燕楼的心思,这是愿意与人点蜡烛了,李秀娥偷笑:“今日春燕楼哥哥要与人并肩儿去房间了。”
顾微庭不想自己的举动让人会错了意,不落痕迹挪开身子避开春燕楼的靠近,抿着嘴冷笑了几声。
她们所说的肉欲,他没有动过一个念头,从头到尾他只在意桥上的女子是不是春燕楼,可惜天黑眼睛且近视,当日未能清楚看见女子的容貌,耳朵有疾,他们的一长串的对话只捕捉到几个字眼,一听顾玄斋说春燕楼是苏州来的,更是疑惑,她记得桥上的女子似乎惯说粤语。
顾微庭喝过茶水,拿起热毛巾擦擦手,便正色问:“苏州来的?惯说粤语?”
第二十二章 春燕楼点大蜡烛,甄钰犯大错停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