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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米开外了,和旧时候的书寓先生一样,与客人坐在一块聊天都要端着架子间隔一臂的距离。顾玄斋想起用十块钱都买不到她一杯茶的事情,不禁发笑,说:“甄姑娘说的对,是我欠虑了。”
    过了许久,沉默不语的顾微庭眼皮忽然“哒哒”乱跳,他记起眼前的女子是何人,就是那个坐在榕树上还说要跳下来的女学生。顾微庭腹内打了一通乱草稿,口角来不及开,甄钰屈膝福了一身,道一句再见,亭亭款款先走一步。
    等甄钰走了一段时间,将出视线之外时,顾玄斋与顾微庭异口同声,相互问:“你认识她?”
    顾玄斋露出浅浅的笑意,自先回:“蓝桥的小本家,阿爸常叫她姆妈的局,也常光顾她姆妈的生意,久而久之就认识了。”
    来沪上多日,一些本地话他慢慢懂得,小本家便是老鸨的女儿之意,顾微庭喉咙里发出冷笑,说:“死了一个女人又找一个女人,无休无止亦无羞无止。”
    顾玄斋回话时不停观察顾微庭的脸色,果不其然,顾微庭的脸飞速冷下来,这下子顾玄斋是不敢出气问他与甄钰的事情,二人沉默不语走了一个半字,直搭直来到段公馆。
    段公馆里外挂上了孝帘白绫,树上飘着金银箔纸,还有绘着寿星、阎王等神像的纸马摆在各处。顾玄斋来的晚,葬礼正进行到一半,道士正在桥上唱戏。
    沈家民死在桥下,有人说死在桥下,那亡灵就困在桥里无法超度,这种百经的话顶多骗骗小囡,朱秀喜没了夫主也和小囡一样,当日就un7】3 95】43 054在城隍庙那里请了一个潮汕道士来引亡灵过桥。
    花园模仿郑家木桥的形状,临时搭了一座桥,是用红木材搭成的,两头桥堍各十二级台阶。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瘪牙瘪嘴的黄袍道士一手拿着根炸毛的穗子,一手端着碗清水,每走一武,嘴里唱一两句经文,之后再撒一些水到桥上,如此循环一直到桥堍,又到桥下摆放棺材的位置禹步念经,这就是在请亡灵过桥。
    除了请道士来做法,朱秀熹的情意尽足了,专门请了一班乌师低低打打,充作暖丧。
    来参加葬礼的人,身份低一些的就肩挨着肩盘腿坐在红罽毯上,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把干湿吃,不住的交头接耳像是在书场里看戏一样,他们没见过“亡灵过桥”的仪式,只觉得有趣。有身份有脸的坐在太师椅上,带着一副西洋墨镜,穿着黑西装,手里盘着和田玉球,不关事己,看戏一般。
    顾家兄弟于半场中来,两个大人物大驾光临,娘姨慌张搬来两张太师椅请他们入座,接着不停奉茶送果子。
    顾微庭在茫茫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甄钰的人影,直挺挺地坐在红罽毯上,琵琶横在膝上,一动不动像个泥人。知道她姆妈与顾荣金有首尾,心里怪异不已。
    顾微庭沉住气,别过眼不再费精神看她。
    亡灵过桥仪式将结束的时候,坐在红罽毯上的甄钰忽然香喉开启,低低弹了个《阳春白雪》岔断仪式。
    肉声先闻,琴声才来,甄钰拨动琴弦,十指抡弦如玉珠走盘,绝美动听。弦弦掩抑,撩动五中的愁思,一旁的乌师愣了愣都停了手中的乐器,沉醉到琴声里头。
    甄钰边弹边走,走到棺材旁,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膝盖一只膝盖地跪到拜板上,单跪着而已,并不拜材头,唱到务头,声音哽咽,眼里落了几滴热泪,滚在素白的衣袖上,眼泪在袖子里开出一朵朵小泪花。
    人人都以为甄钰在哭,顾微庭却觉得她躲在镂纱里头冷笑不已,声音虽哽咽,他却听不出一点伤心之情。
    “妙喉妙手妙人儿!再来一曲哉。”一曲弹讫,有人忘事儿了,站到凳子上拚掌又百叫之乎。
    底下的人你望我我望你,也随之拚掌又百叫之乎,顿时气氛欢乐,一场哀哀不已的白事,硬生生的变成了红事一般。唱曲儿的,吃瓜子的,没人记得仪式被岔断,这亡灵再难超度,段家民连去阴间写白头呈子的机会也没得。
    甄钰最后被朱秀喜客客气气请了出去,甄钰说走就走,一句话不留。人走仪式继续,道士面有难色,硬着头皮将仪式收场。
    第十六章 扣扣叫学生甄钰,顾二爷成眼中钉(1) 【民国】零碎嫁(豆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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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扣扣叫学生甄钰,顾二爷成眼中钉(1)
    朱秀喜和娘姨们伴大夜伴到晚上三点钟,挨不住困意,两眼一闭打起了瞌睡,这一闭就出事儿了。
    灵堂里猝不及防闯进来一只野猫儿,打翻了火盆,火盆里的火星子飞溅到悬挂的白绫布上,恰好来了阵头风,火立刻刮刮匝匝烧起来,直到殃及到棺材时,打瞌睡的朱秀喜和娘姨们才醒。醒来之后眼前是一片火海,满屋子是浓雾,触到惺忪的睡眼,眼眶里顿时又酸又痛,直留下两行泪。
    火势渐大,朱秀喜和娘姨勉强逃出灵堂,幸亏醒来的早,要不这些大活人准是要葬身火海之中。活人出逃,而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在里头烧成一具发焦的骨头了。
    望着一片红红热热的火海,朱秀喜脸色转瞬苍白,一张脸埋进手掌心里,哭啼道:“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