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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戏是以平台为戏台,小舟为观众席的设计,旨在让看客浮摇在水波上,营造身临其境的氛围。他们到得早运气也好,芙蓉宕上浮着的几只小舟还有一只空着的,便占了那只的座位。
甫一坐稳,灯光便全暗了一下,是电影院里戏要开场的意思。倏忽灯光又齐亮,不知哪里的音响放出一道女声空灵的唱腔——“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观众很捧场地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出演白朴的《裴少俊墙头马上》,讲的是闺秀李千金在自家后院墙头看见来买花木秧苗的裴少俊、一见钟情的故事。正旦正末一一上场,唱腔咿呀,水袖翩飞。
宋秋辞看得入神,他们前面一条小舟上的年轻情侣却坐不住了要提前走,起身的时候重心不稳,小舟头倾斜过来撞到了他们的小舟尾,宋秋辞身子一偏,好在褚清宁眼疾手快,一手稳住小舟,一手扶了宋秋辞一下。
当时只以为是小插曲,可戏散了之后快到住处,宋秋辞才发觉左手腕上空空荡荡。那儿本来是一只除了洗澡以外从不离身的旧手表,现在空留下一小块晒痕。
褚清宁送她回会馆,到了大门前时见宋秋辞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我的手表不见了。”宋秋辞有些慌张,“清宁你先回去吧,我顺着来的路找一找。”
“我陪你一起找找吧,两个人效率高一点。”
他注意过宋秋辞那只和她不太搭调的手表。式样似乎是男士的,表带也磨得很旧了,可每次见她,她都戴着,想必是重要的物件。
这一路从芙蓉宕到会馆并不太远,他们借着明亮的月色和沿途红灯笼的照明捋了一遍,每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一无所获。
一直找到拐进通向芙蓉宕的那条小道,宋秋辞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刚才船一晃我好像手磕到船边了,估计是那会儿表带松脱了。”
可要真是这样……她看向眼前的芙蓉宕,月影浮动的一个圆形池塘,少说也有两个篮球场大了,真掉进了水里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褚清宁问:“是很贵的表吗?”
“倒也不是。”宋秋辞对自己感到沮丧,声音低低的,“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戴了很多年了也旧了,可能表带老化,或者是金属扣掉了。”
“算了没事儿,谢谢你啊清宁,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陪我一起找。”宋秋辞说着,扯出一个笑容,“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展览呢。”
褚清宁想了想,“晚上视线不好,咱们明天天亮了再想办法。”
宋秋辞点点头。她以为褚清宁只是安慰的说辞,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整晚宋秋辞都没能睡安稳。宋建瓴是个于物质上无欲无求的人,去世时给女儿留下可堪怀念的东西,便只有那只表了。
宋秋辞责怪自己粗心,明知道东西旧了,却没想到去加固一下。
辗转反侧,天光刚明时她便起了身。推开临河的窗户朝外看了看,小镇还沉浸在睡梦中,人声寂寂,只有河面上柳条间浮动的雾气,充斥了这个颇为晦涩的清晨。
宋秋辞随手拿了个披肩裹了,从会馆溜达出来。
她想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再找一遍,兴许运气好,并没有掉到水里。怀着一丝期许一路走到芙蓉宕,心中正要失望,却见前头似乎人来人往,还有逐渐清晰的轰鸣声。
芙蓉宕已经被施工的牌子围了起来,两台抽水车正在工作。池塘本来是由一道闸门连接着不远处的河道,此刻闸门也落了下来。
宋秋辞瞪大了眼睛,快走两步迎上前去。
昨日戏台的地方,褚清宁正在那儿走来走去,看着工人和抽水车工作得马不停蹄。
宋秋辞隔着水喊他:“清宁,这是在干什么?”
褚清宁抬头看见是她,便走了过来:“我跟我同学说了,在池塘里掉了重要的东西,麻烦他请人帮忙找找。”
想必他口中的同学就是邀请他们来参展的景区总经理,而所谓的“帮忙找找”,就是请了一大堆人把芙蓉宕抽干。
怎么说呢,反正宋秋辞是有点目瞪口呆,原来国内有钱人都是这么做事的。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呀?”她小声说。
褚清宁只是笑笑,“不麻烦,景区丢东西一般也是这么处理的。”
宋秋辞看着那嗡嗡作响的抽水车,还有水位迅速下降的芙蓉宕,觉得褚清宁应该是在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而瞎忽悠。
哪能一丢东西就这么大张旗鼓呢,景区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别担心,水抽干了找到东西,一会儿再开闸灌水进来,不会影响晚上的演出;也就两三个小时就弄完了。”褚清宁刚安慰完,只听得那边有个穿了胶皮下水裤作业的工人大喊:“找到了,看看是不是这个?”
宋秋辞闻言小跑过去,湿漉漉挂着水草和塘底淤泥的正是父亲的那块表。她千恩万谢赶紧接过来,甩了甩表身上的水,可惜已经不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