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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皓月冷千山
作者:宝菀空雀
风絮,归来
记忆里是满城的风絮。淡黄色的午后阳光,力道轻缓而柔和,空气里漂浮的白色杨絮起起落落的样子令人昏沉。
主教学楼后有一道回廊连接着假山花园和后面的操场。宋秋辞坐在回廊里做美术课作业,专心致志对着假山写生。有风絮飘到鼻尖痒痒的,她抬手抹了下鼻尖儿,视线投到操场上——
那里有其他班级的男孩子们在踢球。其中一队赢了,他们正在欢呼。
那是宋秋辞对季南征最早的记忆。他在胜利的队伍里,被人簇拥着笑得非常灿烂。
再后来的记忆大部分都有些模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秋辞对那个午后季南征的笑脸记得格外清晰。
机舱广播响起,空姐播报飞机将在30分钟后降落京城机场。京城时间下午五点,地面温度35摄氏度,95华氏度。
宋秋辞把手表调成当地时间。
这表她已经戴了有十几年了。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皮质的表带边缘已经磨出了痕迹,表面上也有一些刮痕,可是它走得却一直精准。
隔一个过道的邻座,那个从十几个小时前上飞机的时候就对她充满了好奇的富二代小留学生此刻倾过身来,“姐,到京城有时间一起出来玩儿呗?”
她笑笑。
小留学生没得到回应但是不屈不挠:“姐,我还有好几个哥们儿都特别喜欢你的画儿,觉得你特别酷,我就是想跟他们显摆显摆我认识你,给个面子,行不?”他倒是坦率。
宋秋辞问:“你朋友跟你年纪差不多吧?”
“对!我们都特别崇拜你那幅‘苍梧海巨兽’,太帅了!”小留学生有点儿激动。
她做画家纯属偶然。
念大学时业余时间画的几幅画被一个混艺术圈的同学看中,推荐她拿去画廊卖。她想着还可以换点生活费就去了,没想到画廊老板喜欢这些画且路子颇野,把画推荐给了一个艺术品经纪人,从此她的画被扫成了高清晰版本,在网路滥觞。
前些年她还只是在多伦多的年轻人老外圈子里有名,后来慢慢地被华人圈子注意,然后被国内的自媒体发掘推荐,没料到的如火如荼。
小富二代刚才提到的“苍梧海巨兽”是她午睡一觉起来画的白日梦中景象,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大家的审美,成了她知名度最高的一幅画。
沿海盘山公路最陡峭的拐弯处,海平面上跃起长着龙角的巨鲸。而她其实不知道梦里那片海叫什么在哪里,只是随手取了喜欢的词《苍梧谣》的篇名。
“姐,留个微信号行吗?”小留学生摆出一副小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给。”宋秋辞笑笑,在餐巾纸上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飞机钝重地降落,滑行。
取了自己的行李,宋秋辞在走出航站楼的那一刻怔忪了许久。
这就回来了。
京城的傍晚,火烧云浩浩荡荡铺展在天上,烧出一派霞光万丈的灿烂模样。空气带着清凉的灰尘气息,此起彼伏的中文在耳边响起又远去。
宋秋辞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回国的消息,于是也就没人来接她。她准备打个车先找个酒店住下,还没走到出租车排队的地方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响起来。
她掏出显示着还处在飞行模式里的手机有那么一两秒的疑惑,随即反应过来是经纪人清言硬塞进她背包的另外一只装了国内卡的手机在响。
“亲爱的,你到京城了吗?我看见app上显示你的飞机已经在一个小时前降落了。我估摸着你也该拿好行李了吧?”
李清言的声音从大洋彼岸顺着电波传来。多伦多是凌晨五点六点钟,难为他想着关照自己。
宋秋辞:“准备打个车先找个地方住。你还没睡,还是已经醒了?”
“大小姐,我现在可是老年人作息,一到凌晨就自动醒,觉少。”李清言说,“你安顿好了再给我发个信息吧。说一声住在哪儿,我好找人照应你。”
“知道了,挂了。”宋秋辞说。
她上了出租车,坐在后排司机师傅正后方的座位,偏着头看车窗外略过的风景。司机师傅一开始还和她唠嗑,后来发现她没什么聊天的心情,便拧大了电台广播的音量,听路况信息和某某家具城喋喋不休的广告。
街景从车窗外放电影一般闪过。宋秋辞陷入自己混沌的回忆。
十年前她十八岁,撕碎了母亲递过来的支票壮着胆子一个人上了去加拿大的飞机。漫长的飞行,在昏暗的机舱里人们都已熟睡,在机械的嗡嗡声里她头抵着舷窗眼泪流满了整张脸。
十年后她二十八岁,无心插聊的功成名就,可依然是一个人默默茕茕孑立,无论去哪儿都是只身。
出租车停在城中一家知名五星酒店。她给自己开了一间房间,收拾安顿好东西,冲了一个热水澡。
京城的夜色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