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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过世后,我在书院看着那三个人为着我不理解的思想价值争论不休,就决心回避大道之争的循环。”
“他们总忙于在实现老爷爷的理想前就把它净化,但是我,从来没打算净化任何人。”
陈悠然静静地看进他的眼眶,像飞雁凝视湖水。
“不然,老爷爷为何要把剑法教给至今连一本经书也不曾读过的我呢?那位于书院中心的铁树,决不是为着让它的无数分枝争出高下而种下的。弄清楚这点,我就不会像谢青阳和裴飞影般否定你的存在。”
“弄清楚……甚么?”
傅轻歌伸出手掌,与她五指相触。
“无论成就了甚么,或是将会毁去甚么,生命本身就是有价值的。”他轻声说道,声线如莺清澈。“再合理的理由,也无法教我对你拔剑。由此,我得到了不动干戈的自由,脱离实现理想路上无法逃避之漩涡的自由……”
“我们都清楚,这份自由是无法在今日的神洲保存的,就如落花无法滞留于河道中心一样。这时候,且身随流水飘摇远去,游进广阔无边的大海,那是晨曦初起处,光明和希望的依存。”
“这,就是虞雅文指引的自由之路。”
陈悠然想了一想,笑意促狭。“她也可能在暗示你快快跟上她的脚步呢。”
轻歌听到这话,眼神一黯。这令她顿生不安。
“我十三岁上就识得她了。”暗夜最后的时光里,男孩回荡于街道上的声线带起股奇异的共鸣。“初上山时,二姊总拉着我谈她,连平素沉默寡言的三姊说起她的可爱弟子,也是收不住的话头。”
“那时的我,似乎在试着找寻她与我的共通点。”
陈悠然心下愀紧。“结果呢?”
“有很多……但也不足够让我觉得她是特别的。不,该说是她的独特显现在我们触不及的角落,但那已是另一个故事了。”轻歌忽然住了口,眼里带笑。“怎么,你现下倒对她感兴趣起来了?”
她不禁脸颊绯红。“你知道我为甚么要提她的。”
“喔?”轻歌的笑意更美了,软语如蜜。“也是,你的心意,我最清楚……”
接下来的话被蓦地进入视线的身影中断了。他停下脚步,惯性地伸臂护在她身前。
但这次,陈悠然上前一步,站到他身边。
她顺着他视线瞧向街口。
碧玉牌坊之下,郭清馨换上新衣,满身金翠明珠,华贵非凡。阳光于玉牌坊上映出白虹,照在她身挂金银上随即晕染开来。她如同沐浴在霞光之中。
这就解释明白了。陈悠然认识的郭清馨确喜华衣车马,可也决没俗到穿金戴银的地步。这身行装,想必就如与那袁净壶气派极是违和的白金马车般,算是“出门在外”的护身符吧。
“赵王出手可真大方。”轻歌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冰冷。“他早就发现若不牢牢将你与赵王府的命运捆缚为一,就已前路茫茫吧。”
郭清馨回以嘲弄。“难道你认为有我在的此刻,他就谈得上有甚么前途?”
“但你终归是他的救命稻草……”轻歌顿了一顿。“也是他嫡孙的母亲。”
陈悠然震惊地望向小郭。只听小郭无奈一笑,问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正因为看出不妥,雅文才会在生死时刻有所容让吧。”轻歌眼眸低垂。“就算她顺从了寻求魔剑的宿命,心底仍然是比你正直得多的好人。”
小郭被他激怒了。“你觉得我为求胜利,反过来利用了她的慈悲?难道全盛时的我不足以胜她吗?”
“不是这样的。”轻歌口中的每个字是分隔着吐出来的。“我在说你引诱悠然把你当成倚靠的事。”
他手按剑柄。
“眼看战事失利,赵王府早就与桓氏暗通款曲吧?桓温拖延南军攻势的条件之一,就是交出悠然,但那凭赵王府现存的武力是做不到的。结果,他们就只想到指望你呢。”
当小郭发觉受骗者的视线射来时,她侧过了脸,避开了陈悠然的目光。
她没注意到,那眼神中已不再蕴藏愤怒。
“类似的事,自上路来已不是第一次了。”陈悠然慢慢说道。“假如每个人的道路本就有着各自的规律,一旦彼此相碰,就会遇上不幸,我的存在就像是横着流经每一条道路的小溪吧。所以,人们才会对我怀有我无法理解的敌意……”
“但是就算是我这样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的人,也想要活下去啊。”轻歌的手似在为她拭泪,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想要活下去,有错吗?”
“如果,我们都能鼓起勇气到能容纳我们的地方生活的话!”
小郭眼里闪过她所未曾见过的痛楚,好比烧红的剑在石上烙下长痕。
“小孩子说话真是轻易啊。”她说道。“这世上,只有司马氏的秘术,能让没有生育能力的金刚体怀上子息。世子既向我揭露了‘存在’的另一副面目,对我的恩情就如师门之如弟子般啊。”
“现在,你却要我撒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