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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的发端是一被收没田产的百姓自尽了,其家眷一路告到建康,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大梁的高门勋贵有多少?哪一家背后不藏着污糟破烂的事?又有哪家不曾背着几条人命?多少百姓想告官,却哪里有这样的门路,每一层都是官官相护互相遮掩,哪有公道二字可言?若此事背后无人撑腰无人点拨,那“百姓”的家眷又哪里来的通天本事把这事儿捅得建康城人尽皆知?
    更花心思的是这事的时机,不早不晚恰巧在他北去和议时发生,就是看准了那时他不在建康,无法在家中主持大局。而那送信的奴仆也根本不是被山匪困住了,是被布局之人设计困住了,算准了时间抓他,再算准了时间放他。
    齐婴若在和谈时收到了这封家书当如何?布局之人大约担心他以和谈当做筹码反击,便特意等到和谈结束才让他知道此事。同时只要他的家族出了事,即便他远在天边也不得不折返建康,就像被线牵住的风筝,绝无逃离的可能。
    那背后的人就是要他尽心尽力地为大梁办好最后一件事,继而在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心血后,置诸死地。
    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齐婴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但这一切是不必说给尧氏听的,他毕竟不想让母亲徒增烦扰,此时只道:“母亲不必担忧,万事都有我在。”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是语气谨笃神情坦然,令人一听一望便觉得安心,尧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也坚信敬臣能够担负起这一切,此时只欣慰地连连点头。
    齐婴神色从容地又宽慰了母亲两句,随后便劝母亲好生歇下,拜别尧氏后遂出了嘉禧堂的门。
    一踏出那道门去,他的脸色便陡然肃穆起来,片刻之前的从容和笃定全都消失不见,凤目之中转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忧虑之色。
    他明白——山雨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剥落
    第152章 风满(3)
    次日一早,齐婴入宫面圣。
    他原本其实想先见过父亲再入宫,只是那天父亲依然昏迷不醒口不能言,齐婴没有办法,亦知新帝此刻必然已经知晓自己返回建康的消息,他不能再推迟面圣了,不得已,只能更换朝服匆匆入宫。
    入宫这条路小齐大人平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却没有一次走得如此……孤独。他知道他此时是孤身一人,他的家族正枯瘦地躲在他身后,他必须独自扛下这千钧之重,以护得所有人周全。
    他不能乱。
    宫门前下车,这回却不见苏平亲自来迎他了,只有脸生的寻常小太监接他入宫,齐婴神情不变踏入宫门,随宫人一道向御书房行去。
    到得御书房,门扉却紧闭,与素日的光景大为不同。
    先帝生前从不曾让齐家人等候,甚至在他龙体衰微之前还频频亲自出御书房迎接,而如今世殊事异,御书房的门前要留下齐家人等候的身影了。
    齐婴在门外静候,过了一会儿苏平从门内出来,客气地与齐婴打过招呼,随后说:“小齐大人来得不巧,皇后娘娘恰巧来了,正同陛下说话呢,要不……大人改日再来?”
    齐婴是本次和议的正使,即便没有齐家的事,照理也要来拜见陛下回禀政务,如今新帝避而不见,想来无非是不想听他说齐家的事罢了。
    是单纯的不想听么?还是……
    齐婴眸色转深。
    他神情不变,亦客气地同苏平道:“有劳总管传话,我在此等候便好。”
    这时御书房内传来帝后谈笑之声,门外的许多宫人都听见了,脸色一时都有些微妙,齐婴只作未闻,仍神情自若地立在原地。
    苏平悄悄看了一眼小齐大人的脸色,想了想只道:“这……那大人自便吧。”
    随后亦进了御书房的门,久久没有再出来。
    齐婴就这样静静地等在御书房门外。
    即便在南渡之前,大梁的数代君主都不曾让世家之人如此等候,遑论这人还是当今第一世家的嫡子、实权在握的枢相。往来的宫人们见小齐大人久久等在御书房门外,都纷纷感到惊诧和惶恐,只是又不敢说什么,匆匆行过礼就纷纷走远了,只是走出很远还是不住回头张望,亦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样的等待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齐婴辰时进宫,直到未时才看见御书房的门打开,这中间还有宫人来为帝后送午间御膳。
    现在终于开门了,门内走出的是皇后娘娘。
    当朝皇后与枢相之间可是旧相识,几年前还曾有过一桩不清不楚的婚呢,后来还惊动了六公主,在清霁山的花会上大闹特闹了一番,狠狠扇了如今的皇嫂一个巴掌。
    这事儿当初闹得轰动一时,口口相传以至于无人不知,即便多年过去了,仍还在许多人心上记着,譬如此时在御书房门口侍候的宫人们就泰半都记得此事。
    只是当初没落世家的贵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母,一身凤袍满头珠翠雍容端方不可胜言,可不再是吴下阿蒙了,甚至连小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