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折卿睡的并不安稳,他眉头紧蹙,额间浮满细汗,恍惚中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几百年前的景象。
仙界,堕仙台。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玉长阶上站满了人,几个仙界的长老围成一圈对着天门前正中央的法阵。
他看到那法阵中心锁着一个青年。
重枷披身,浑身都被锁链缠绕,被无形的千斤顶压跪在地上,他垂着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青年耳边有忽远忽近的人声传来:“时辰到了,快些行刑吧……万一折卿这时候赶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后面再说了什么,青年已经听不清,耳鸣和晕眩充斥着他,甚至睁不开眼。
然后,他忽然感受到身上的锁链越缠越紧,呼吸渐渐受阻,天雷轰隆隆的响在头顶,耳膜一阵胀痛,一缕鲜血蜿蜒而下。
青年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低着头本能的呢喃着:“师尊……”
“救……”救救我。
几个长老正合力聚集一道超强的法力连带头顶的雷流一起劈向青年,打算把他一击毙命。
人群忽然一阵躁动。
梦境中,折卿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只能任由自己举着抚微剑飞向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
他从天而降,凌空截断了众人的攻击。
那天的折卿一身白衣,缎发如墨,猎猎衣摆随风飘扬,缓缓降落到众人中间,恍若天神降临凡间。
青年吃力的睁开眼,视线里洁白的衣摆轻盈的飘落在他面前。
混沌的眼眸中忽然聚集了点光亮,不知哪来的力气铁链被挣动的哗啦作响,青年欣喜的朝着面前的人沙哑的喊到:“师尊!”
他伤的好重,折卿心想。
他的阿渊一定很疼。
昨日重现,梦魇中的自己空有意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甚至连对他笑笑都做不到。
闻渊看到面前的白衣仙人抬起手。
那双手纤细,修长,但当它聚集起灵力时,又能瞬间变的强悍无比。
他以为那只手是要拯救他。
青年费力的仰起头,想看清师尊的脸。
只一眼,青年却错愕了。被他唤作师尊的人正神情漠然的望着眼前狼狈被缚的人,那冰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仇敌。
紧接着折卿看着自己缓缓抬起手,聚起强大的灵流,在青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时,将强大的灵力瞬间打入他胸口!
不!折卿在心中大声喊。
可是无济于事。
青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重重摔下又被铁链扯住,前襟被鲜血染红,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劲力,青年感觉自己就要被打死了。
青年这时才后知后觉,他的师尊,居然要杀他!
众人也被眼前白衣仙君的动作震惊了,因为在他打出这一掌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折卿仙君突然赶来堕仙台是来救他唯一的徒弟的。
折卿完全不顾众人的目光,紧接着在众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召出剑灵扶微,剑身自手指间化形,剑尖直指面前狼狈不堪生死垂危的徒弟。
不要……不要……快停下来!
自己怎么可以对从小养大的徒弟下杀手!
折卿想逃,他好想逃离这里,他拼命挣扎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青年还留着一丝希望,他不信从小将他养大的师尊会对他下杀手,他忍痛向前爬着,身后拖出一道血痕,青年颤抖的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想要抓住面前的白衣摆。
“师尊……”
折卿想往前走,想弯下腰抱住青年,想好好疼疼他……
可事实上他却后退一步
那洁白的衣摆擦在青年手心又轻轻溜走,再也抓不住。
青年的眼中的光亮随之熄灭,一股浓重的绝望和恐惧几乎瞬间席卷了他。
折卿听到冰冷的话语从自己的唇间吐出,却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你我师徒从今日起,”
“恩断义绝。”
梦境中,折卿发觉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需要勉强稳住身体才能不让人看出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几位长老欲上前,被折卿抬手止住,他看着昔日的徒弟,轻声道:“诸位不必费力了,我自己的徒弟,理应由我自己来处决。”
青年好像感觉不到痛了。
眼看着扶微剑深深的插进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反抗亦没有再挣扎,直直望着折卿的眼睛,可是那眼里竟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暖,仿佛从未认识他一样。
为什么……
冰冷的钝痛迟迟的在心口蔓延开来,青年的心口插着剑,身子不受控制的跌落堕仙台坠向深重的云雾中,只剩下一声凄厉的叫声久久的回荡在堕仙台。
“师尊!!!不!!!”
折卿觉得他好像要哭了,他呼吸不上来,眼前阵阵发昏,他一瞬间就想和闻渊一起跳下去,可是这句身体的脚步却像生了根一般,钉在原地不动。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被自己一剑刺入心口打落堕仙台,看着他身体不断下沉,看见魇域冰冷的水逐渐漫过漫过青年的身体,看着青年最后绝望的闭上双眼沉入深渊。
抚微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折卿如坠冰窟。
……
第三章
“啊!”
折卿忽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下是柔软如云朵的锦被,精致的床帐外燃着袅袅的龙涎香……他居然没在地牢里。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全身,变得有些透明的洁白的里衣贴在他身上,薄薄的肌肉覆在清瘦的骨骼上,折卿喘着粗气,胸口快速起伏着。
“醒了?”
折卿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就见闻渊正坐在床边的案几旁一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梦中的人此刻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令折卿产生了一点不真实感。
闻渊站起来走到折卿面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投入的阳光,闻渊浑身的气质成熟又危险,跟梦中的青年几乎是天壤之别。
闻渊伸出手轻轻的撩开了折卿脸颊旁黏着的被汗水浸湿的一缕墨发。
轻颤的眼睫扫在闻渊的手指上,痒痒的。
“师尊睡着的时候,可是一直在叫弟子的名字。”
折卿没说话。他与他早在几百年前就断了师徒间的情分,如今又用这样的称呼,仿佛他们之间隔着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下巴被抓住抬起来,折卿被迫对上闻渊的脸:“梦里,师尊叫我阿渊,就像从前那样。”
“还一直喊着不要。”
“我猜,师尊是梦到三百年前了吧。”
闻渊的眸色渐深:“师尊莫不是也怀念我们以前的样子,”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说……师尊现在终于后悔那日一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