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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九的意识全部集中在三五的手上,起初只能感到一个模糊的姿势,渐渐地那团气息竟然清晰了起来,清晰到手的轮廓。
    箱子轻轻晃了一下,六九咬紧牙准备承受撞击,却感到三五的手扶在了身侧,六九又试了试,依然很难分辨到五指的精度。
    陌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统领,请开箱验货。”
    “好。”
    六九紧张了起来,却感到三五的手又贴了上来,隔着一层木板分辨这么精细的动作实在太难,六九将全部感知觉都放在了三五的手上,模模糊糊地,也不知是真感觉到了,还是自己瞎猜的,三五做的似乎是一个无事的手势。
    片刻后,三五走开了,一阵人声混合着货物开合挪动的声音响起,又渐渐止住,四周安静了下来,六九能感到三五就在自己前方,五尺之内。
    晃动又继续了,一路上,六九都在试着去猜三五的手势,渐渐发现,他好像在和自己猜拳,时而握拳,时而伸开手掌,时而又介于这两者之间。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个玩我!
    六九几乎要气炸了,早已没精力去感受那闭塞的空间带来的压迫,也没时间去回想上次被关入黑牢里的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三五又来的自己近前,轻轻摩挲了一下箱身,又比了个手势,还没待六九花精力去分辨,就听见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失重感,紧接着箱身被狠狠撞了一下,六九眼前一黑,再也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水涌了进来。
    轰鸣的浪声充斥在耳畔,六九忽然听到了三五的声音:“主人。”
    主……什么?
    红雀猛地坐起来,在床上大口吸着气,耳朵里仿佛还是湿着的,他摸向自己左侧额角,如愿触到了假面那冷硬的材质,这才确定自己已然不在山庄里,不再被迫听从于任何人,慢慢冷静下来。
    这次做的竟是逃出来的梦么……
    以往做的梦都是被抓回去的。
    红雀脱力地躺倒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惊讶地发现身上的疲惫已经消了大半,除了梦境最后的惊醒,竟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好觉。不过最后到底是被下落惊醒的,还是被白鲤的那一声主人惊醒的,红雀已经记不清了,想想就头疼。
    上一次睡的这么好是什么时候,红雀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逃离山庄之后,就再没有踏实地睡过一觉了,每夜都难以入眠,入睡后也始终只能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过来,一旦睡沉了,便时常会陷入分不清现实的梦魇中。
    红雀有些不舍地窝在软枕里蹭了蹭,想要留住方才那难得的惬意安眠。
    抱着白鲤睡觉真的舒服。
    红雀破天荒地又在床上懒了一会,便食髓知味般地向身旁伸出手去,还想再抱着白鲤回味一下那久违的安眠,却只触到一席褶成一团的凉被,略一疑惑,就猛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一旁空着的床位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白鲤呢?我昨晚明明是……抱着……抱着他睡的……吧……
    会不会是自己起晚了,白鲤早就醒了,现在连早饭兴许都吃完了,红雀再次从床上慢慢坐起,猛然间瞥见角落里有一个人影。
    下一瞬,红雀早已五枚刀片在手,后脊发寒,惊出一身冷汗。为何有人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却能一直没有警觉地睡着!
    念头一闪而过,红雀已然认出那人正是白鲤,只见白鲤此时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双手艰难地撑着地面,似乎是努力想要跪起。
    红雀捏着刀片的手抖了一下,本来顺序工整的尖细刀片错动了一下,在指上划出一道口子。
    “白鲤!”
    安眠的惬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红雀慌乱地将刀片收进袖口,没心思去理会手上的伤,翻身赶到白鲤身边,一把握住了白鲤的手腕去切他的脉象,血从食指上一道极深的口子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染红了白鲤整个手腕。
    红雀越探越是心惊,白鲤体内的毒竟然发作了。怎么会这时候毒发呢,自己前几天才刚为他看过,应该还有好几日才对。
    解涸泽的药和器具已经在准备了,本想着到那时正好可以帮他将体内的涸泽一并清除干净,让他从此可以不再受任何限制。而如今毒发提前,解药还没准备好,只能先用短期的解药救急了。
    红雀熟练地点中白鲤的几处穴道,再一把将人抱起,从后心处引一股内力在他体内几处经脉慢慢周转。这才发现毒发竟是因为白鲤昨晚强行运行内力,再加上经脉损伤太大,将丹田内的毒也引了出来。
    毒药见效快,良药见效慢,他昨晚喝的汤药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毒就已经在受损的经脉中冲撞了出来。
    昨晚白鲤伤的站不稳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红雀面前,心疼之余,又忍不住狠狠瞪了白鲤一眼:怎就这么不知轻重!
    红雀正有些火,却见白鲤忽然虚弱地强撑起身子,痛苦地看向自己说道:“主人……别……”
    白鲤本来陷在激烈的疼痛中,只竭力咬牙忍着,意识未免有些昏沉,而此时那逼人的痛已经退去了小半,白鲤才惊觉主人竟是在为自己压制毒性。
    毒发期间,白鲤不止一次地去想自己为何受罚,然而越想越是心凉,且不说自己失忆前犯了什么大错,单是失忆后便不止一次地对主人出言不敬,惹主人生气,最后……还抱了主人。
    一想到自己竟是做了这么多错事,惹了主人不满,自责并着难受一丝丝地爬满了心间。
    属下知错,对不起,没能照顾好您。
    自从白鲤醒来,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冰冷,仿佛他从来不属于这里,对陌生事物的不信任感让他时刻紧绷着神经,但每当他与红雀同处一室,总能抓住那一丝熟悉的归属感。
    他紧紧握着这缕细线不愿放手,仿佛是着抓住自己与这陌生的天地间,仅存的最后一点联系。
    红雀的内力在白鲤体内将毒压制住了大半,让白鲤腾出精力思考。
    主人为何又要帮自己压制毒性?难道这毒发不是主人罚的吗?
    且自己昨晚明知故犯,明知道自己不该碰,却还是抱了主人。这点主人不知情,自己便应当告诉主人,告诉主人自己该罚,别再替自己压着毒性。白鲤沙哑着嗓音想要制止红雀的动作:“属下请罪……”
    然而刚说几个字,胸腔就一阵淤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红雀感到怀中的白鲤轻微的挣动,忙将人抱紧了道:“别动,再忍一下便好。”
    白鲤果然不再有任何动作,毫不抵抗地任自己的真气在他体内行走,许久,毒渐渐被压制住了,红雀连忙将白鲤抱起放到床上,起身去拿解药。方才的内力只是暂时减弱了毒发时的痛苦,但若想完全解除还只能靠服用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