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时,他从那些孩童身上,却都无法感应到陆维的神魂。
他甚至几度怀疑,陆维因为神魂太弱,转世成为了人类之外的生命,那他需要搜索寻找的范围,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
镇玄走到阿寅面前,眼眶一点点泛起红色,蹲了下来,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阿寅,却沉默不语。
只因他清楚,陆维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面对转生为一个七岁孩童的恋人,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想对恋人说,他亦不知该如何开口。
“爹爹!”
阿寅虽然胆子向来大,又调皮,但他身具天灵仙根,直觉十分敏锐,很快感觉到镇玄身上有一股危险邪恶的强烈魔气,而且天然的对其排斥厌恶和恐惧,连忙跑过去躲在陆维身后,寻求庇护。
跑的慌乱,就连小袖子里兜着的红枣瓜子洒了满地,也顾不得捡。
镇玄见此情形,心中不由一痛。
然而他的城府已非昔日可比,脸上未曾露出分毫,慢慢直起身,一副渊渟岳峙的模样,用那把古琴拂弦般的声音,朝陆维淡淡道:“王郎?”
陆维这时才回过神来,心中暗忖,镇玄竟是没有认出我,那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一边猜度着,一边按照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弯了腰回答道:“正是小人。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
镇玄点了点头,道:“令郎身具仙根,天资非凡,随你埋没凡尘甚为可惜。不若交予我抚养,日后必有一番造化。”
说完后,他袍袖微拂,身边就出现了两口半人高的大箱子,箱口敞开,露出里面满满的金银珠宝。
镇玄确认阿寅为陆维转世的同时,也看出其根骨非凡,心中越发满意。
这一世,陆维终于不再是个只有短短百年寿命的凡人,而是可以通过修行,长长久久的与自己相伴相守。
说完之后,镇玄惟恐再度惊吓到阿寅,收敛了浑身的血煞之气,朝阿寅露出个和蔼笑容来。
“爹爹,我不跟他走!”阿寅却躲在陆维身后大叫,满脸抗拒。
陆维虽说这些年都一心抚养阿寅,对修真界之事未曾留意,同时没有渠道打听,却是亲手将镇玄送到了逢魔之渊,猜也猜得出镇玄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镇玄是他上一次失败的任务,已经堕魔,而阿寅将来是要飞升成仙的,他怎么可能将阿寅交予镇玄抚养?
于是他放下手中提的菜蔬,安慰地摸了摸阿寅的头顶,朝镇玄道:“公子听见了吗?”
镇玄原先根本未曾将这个王郎放在眼里,如今见他挺身而出维护阿寅,面对自己毫无惧色,一扫之前的卑躬曲膝,这才不由仔细瞧了他两眼。
他自成为逢魔之渊与昊元峰共主后,威严日重,而且适才在王郎面前露出的那一手,已经证明他绝非凡人。
这个王郎瞧着也不是个蠢货,还敢这般,当真好胆。
若是依着镇玄这几年嗜杀的性子,逆则亡,早就将其斩于剑下。
不过,王郎到底是陆维这一世的生父,为了避免陆维对自己产生恶感,倒也不可如此去做。
自己来得晚了些,陆维此时已经记事,若就此杀了王郎,便弄成了杀父之仇。
世上血海深仇,至重不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镇玄微微一笑,低头捋了捋自己黑袖上的金边。
纵然他惯以杀戮震慑正邪两道,怀柔威逼的手段,他亦并非不会。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镇玄望向陆维,声音缓缓,眸中却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有些行为看似爱护,实为溺杀。王郎你就忍心,看着令郎这等良材美质,错过修行大道,与常人无异的度过一世,百年后便归于尘土吗?”
陆维揽紧了阿寅,道:“若阿寅真有一番造化,我自是愿意他有更好的前程。然公子所习之道,恕我不能苟同。”
“敢问公子眉间,难道不是堕魔的印记?”
镇玄被问的愣了愣,没想到王郎一个市井俗人,居然有此般见识,问题出在这里。
他其实也并非一定要阿寅随他修魔,只要能够延寿长生,得恋人永远相伴,道魔又有什么区别?
无非手段罢了。
“王郎好见识。”镇玄道,“那么不知你又是否听过,天魔誓呢?”
但凡踏入大道的修士,一言一行皆为天道所察;若是指天而誓,最后又不应誓的话,必生心劫,从此修为不得寸进。
魔修也是类似。
他们指深渊古魔而誓,如不应誓,一生五脏六腑都将被魔焰所焚,时时刻刻痛不欲生,到死亦不会停止,直至焚尽魂魄、永不超生,比正道修士的违誓惩罚还要重。
这两种誓言,正邪两道修士皆轻易不发,统称为“天魔誓”。
“修仙者可堕魔。”镇玄伸出手,抚过自己眉间的鲜红印记,“而只要守持大道,在何处又不可修仙?我镇玄在此指深渊古魔为誓,将来必不教阿寅习魔修之法,只令其明心见性、修习正道,如此可否?”
陆维自是知道天魔誓的,听镇玄发下这样的誓言,思忖了片刻之后,觉得并无不可。
镇玄本就是距离飞升只有半步之遥的正道大能,正道的诸多修行法门,没有人比镇玄更清楚。让镇玄领阿寅入门,自然比他这个只是因为好奇,浏览了一些炼气书籍,根本没有亲身修炼过的凡人要强。
而他,也不可能再替阿寅找到比镇玄更强大、更适合的引导者了。
只是……镇玄为何要这样做?
陆维正在犹疑间,镇玄已经上前捉过他的腕子,自顾自地扯着他就走。
王郎的身体既是个凡胎,体质又比常人还瘦弱些,被镇玄一扯之下,就随着镇玄踉踉跄跄走了几步。
阿寅一直躲在爹爹身后,扯着爹爹的衣角,便也跟着小跑了几步。
几步之间,便换了天地。
他们不再是身处于晖京城外郭的平民弄堂,而是一处鸟语花香、小桥流水的花园。
这里的小路是由晶莹剔透的五彩鹅卵石铺就,处处栽满了奇花异草,碧绿清澈的一曲流水中不时游过几条锦鲤,横跨流水的拱桥,则由大块的白玉搭建而成。
这里,是昊元峰雪山顶。
这里,是陆维与镇玄共同生活了近两百年的地方。
当陆维看清这里是何处时,不由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聪明剔透、闻一知十的人,当然知道镇玄能够带他们到这里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镇黎已经被杀,意味着昊元峰归于镇玄。
意味着此处曾经血流成河,意味着镇玄亲手将他修道成长、被恩师授业的地方,搅了个翻天覆地。
再望向镇玄的侧脸,仍是玉山皑皑、冰清绮貌的熟悉模样,他却忽然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