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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交到云想容手上。
云想容想了想,又将签筒重新推回到云知暖手里,露出一层薄如蝉翼的笑颜,美不
胜收:“既然是阿弟想出来的法子,便由你来替我摇签筒吧。”
时至今日,云知暖都还记得云想容在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遮盖不住的
信任和喜悦。可他无能,选出的夫婿不仅没能带给阿姐幸福,反而害她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翰林侍读学士的五公子许傲风,出身名门,三岁
成文,五岁成诗。虽然不是长子,地位略显逊色,但是仪表样貌、为人处世,无可挑剔。
云知暖抱着这样天真烂漫的想法,亲手将自己唯一的
兄弟姐妹推进了烈焰烧灼的火坑。
作为夫婿,许傲风的确无可挑剔,婚后一段时间,云想容一度成为了全京城所有待字闺中的
少女的渴望。
可是作为朝臣,许傲风实在差强人意。天生傲骨、不肯卑躬屈膝的他,每每在朝堂上遇到挫折,不是撒手不管,就是玉石俱焚,
从不肯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去寻求折中的解决办法。
许侍读为了自家儿子,顶着两鬓斑白、羸弱不堪的身子,挨家挨户去跟别人赔礼道歉,希
望他们好歹看在自己这个花甲老人的面子上,饶过不懂事的犬子小儿。
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得罪的人太多,终于连许侍读的面子也派
不上用场了。
朝中有人嫌他碍眼,略施小计,安他一个贪赃枉法的欲加之罪,便叫他锒铛入狱,无冤可申。
云想容不忍看见夫婿饱受牢狱
之灾,动用娘家关系帮他开罪。可叹别人一听说是许傲风的事情,没有一人愿伸援助之手。
前朝帮不上忙,云想容就将主意打到了后宫。新皇
好色,后宫佳丽三千有余,挨个投其所好,总有一人可以攀附。
云想容从一位宫女口中得知,最近颇受新皇宠幸的妃子名叫金娇儿,最喜胭脂
水粉,房中各色香粉堆叠如山,尤其喜欢异域新鲜玩意,爱不释手。
云想容托人从西域运来上好的香料磨成香粉制成胭脂,又命人依照葡萄美
酒夜光杯的式样打造了一个匠心独制、别具一格的香粉盒子,用特质的香粉盒子盛上香味扑鼻的胭脂膏粉,亲自送到金娇儿殿中。
金娇儿果然
赞许有加,爱不释手,自此以后对云想容另眼看待。时日长了,云想容同金娇儿关系愈发紧密,她估摸是时候说正事了,便旁敲侧击,想让金娇儿
出面在新皇床榻吹枕边风。
金娇儿眼珠一转,笑对她说:“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知道,皇上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我怕拿捏不好尺
度,反帮倒忙。”
云想容不解:“还望娘娘明示。”
金娇儿唇角含笑,眼底波光流转,活像一只魅惑众生的妖狐:“不若找个机会,我从
中牵线,让你面圣。此事由你来说,必然比我说得清楚明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云想容以为她的计划就要成功时,转过身看,其实从
一开始,她就是新皇砧板上的鱼肉。
什么样的欲加之罪可以越过三司会审,直接判刑?什么样的父亲会弃锒铛入狱的儿子于不顾,让她一个柔
弱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什么样的人脉关系会断裂到没有一人愿意出来帮忙?又是什么样没有见识的宠妃会放着真金白银不爱,偏爱唾手可得的胭脂
水粉?
新皇好色,后宫佳丽三千有余,尚且不足他一日欢愉。美名远扬的云想容,何以能够逃脱他的掌心?
面圣当夜,云想容将匕首藏在
莲花裙下,待新皇入睡,吭琅一声,利刃出鞘,银光划过新皇将合未合的双眼,直冲着他的咽喉而去。
新皇抬手一挡,刀刃的寒光射在他眼眸
上。云想容因此得以看清最最真实的他,一双淬过地狱烈焰之火的鬼魅的眸,无须任何利器,轻而易举就能要了她的性命,轻而易举就能要了所有
人的性命。
云想容绝望地松开了手,任由匕首掉落在地。就算她杀得了新皇,也杀灭不了他眼底的熊熊烈火,那火会凭着朝廷里的其他支脉延
续下去,一直在平朝的土地上燃烧,直到烧光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个人。
第八章
云想容刺杀新皇未遂,本该就地处死,可是新皇怜香惜玉,
饶她不死,将她丢进教坊司里,生死不论。
没人知道那段时间云想容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是听人传言,她一共自杀了三次,没有一次成功。再
后来,她成了教坊司里最优秀的舞女,一颦一笑,一跃一跳,都像春酒一样醉人心田。
新皇在招摇殿宴请群臣,请了教坊司最顶尖的十二名舞
女入宫献舞,其中就包括云想容。
没有人不知道去招摇殿跳舞意味着什么,新皇爱火,尤爱娇美的女娥们在烈火上翩翩起舞,那狂欢的姿态令
他着魔。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盛宴,新皇和群臣是兽,乐师和舞女是肉,招摇殿是无边无际的广袤草野,他们用最慵懒的姿态享受着狩猎的快
感。
当烈火在脚下燃起,黑烟在头顶飘荡,云想容从群臣眼中看到了平朝的灭亡。一滴血泪滑落她的眼眸,砸在同样鲜红的火堆中。她多想再
见一面爹娘,再见一面知暖,同他们一起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烈火吞噬了云想容绝美的容颜,世上再无
名动京城的美娇娘。她最美的模样,以满眼遮盖不住信任和喜悦的笑颜,永远烙印在了云知暖的心头。
浑浊的泪滴涌出云知暖的眼眶,一颗接
着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小厮为他拿取一方巾帕,轻轻拭去他脸上越发汹涌的泪痕,有意无心地说了一嘴:“你真好看,连哭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就好了。”
云知暖将目光投向他,湿漉漉的睫毛仿佛同时凝了晨霜和白雾。他想起美得不似凡人的阿姐,冷冷地卷起唇
角:“要这祸水何用?”
小厮将巾帕收回,方方正正折叠整齐。云知暖这才看见,巾帕一角用金丝绣线缀了一笔落款:飞翼。
“如果我能
像你一样好看,少爷就不会责罚我了。”
云知暖看向窗外,马飞翼的身影骤然飘过,不知他是何时躲在窗外,听到小厮话里有话,一时心虚才
仓惶跑开。
他向小厮发问:“这方巾能给我吗?”
小厮犹豫不决,不是他的巾帕,他并不敢擅自做主。熘到一半并未跑远的马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