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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
骂完后,兴许是自己都觉着不好意思,便放下那张纸,读起了下一张:“小山,如今我想在阳光下,向你敬礼。我的信仰,我的唯一,我的先生。向您,敬礼。”
语气太郑重,以至于裴山晃了神,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警官下一秒便恢复了常态,作擦汗状,“算了,我还是讲点能听的玩意吧。”
背景音乐被唐立言调到了最小声。
他指着天花板说:“我这人呢,记性不大好。承蒙你不嫌弃,跟了我这么久。以前我其实挺混蛋的,你能想象到的、糟践自己的事儿,我基本都干过。因为,我好像没有‘爱人’这项技能,总觉得人活着就是场游戏。除了新鲜感,没什么能吸引我。”
“原来,我是被我自己给诅咒了啊。”唐立言开了个玩笑。
台下不明所以地跟着鼓掌,只有裴山,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好你找到我了,小山。”唐立言笑得很温柔,深邃的轮廓被灯光打得俊美极了,“我讲不出什么肉麻话,但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纹身、为什么开书店、为什么来雁城……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感动,但我最先想到的是:我配拥有这些吗?
“你敢信吗?我一个连‘爱’都要慢慢找回来的人,竟然开始为一份感情患得患失成这样。小山,你是天使,是美神。说起来很酸,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无论什么时候的你,都无比有魅力。
“我一开始会担心太单向的付出让你疲倦。但我设想了一下,如果是我,竟然非但不觉得累,反而满心都是幸福。只要对象是你,就好了。”
灯被骤然拉灭,黑漆漆的天花板上,映满了星河。
“所以,小山,”唐立言换上极少有的郑重语气,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戒指,“这次换我。
“换我替你留住星星。”
话音刚落,星河便流转到了地毯上。
裴山盛着两潭银光,哑着声应了句“好”。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以至于他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可谁又顾得上这些呢?哪怕是幻觉,裴山也舍不得让一分一秒白白溜走。
裴山拽过爱人的手,仔仔细细也套好戒指,抬头在清爽的下颌上亲了一口,“这是我第二次戴戒指。”
“第二次?”唐立言低下头,让这个下巴上的吻顺理成章转移到舌尖。
“嗯,你知道吗——”裴山含住他的嘴唇,嗫嚅着说,“很久以前,我也向你求过婚的。”
第95章 红色
那是真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只不过那时的场景没这样纯白,反倒是一片血红、污泥满身。
那时裴山在报上见到了之白受刑的消息,急火攻心,咳出血来。他这才明白,服妖不光是陈伯杭,还是他的军爷。
报纸上说:[奇装异服、盗窃信息、转送军火、偷传粮食……]
每一样,都是唐立言为裴山做的。
可裴山,亲手把唐立言送上了刑场。
悲伤欲绝的先生一路咳、一路跑,进了凄风苦雨里。雁城的秋不冷,只是雨水打得人心烦。
裴山跑到城门外时,看到唐立言被扒去了一身军装,穿着他买的那件旗袍,脸上脏兮兮的,眼睛睁得老大、不肯瞑目。
顶天立地、至死不渝的军爷,带着一身战功,被扔在城门口,示众。
路人走过来通常会好奇地看一眼告示,瞟见“叛徒”两个字,便会啐一口,然后冷漠地离去。还有人瞧见这穿着旗袍的身体,便会恶狠狠上来踢两脚,才算解气。
裴山不忍、也不能看年轻的军官餐风露宿。哪怕只是一具尸体。
那个时代的雁城没什么娱乐项目,战事结束后也只有几个戏班子接着回来唱。
咿咿呀呀的曲儿飘到了城门口,散到雨里,散去城外,唱给千千万万个痴男怨女去听:“往事萦怀难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裴山去到那件成衣店,买了件初见唐立言时那少年穿的、黄底滚蓝边的戏服,叫店老板帮忙穿在身上,又化好之白教过的眼妆。
街上有人认得这位先生,见他穿着奇怪,纷纷侧目。
先生挺直了胸膛,坦荡回望过去。
抬起头,裴山瞧见淫雨霏霏,飘飘洒洒,打湿了脂粉底。颜色模糊在脸上,像打翻在水里的夕阳。
“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
从店里到城门口这段路如此长,裴山咳得喘不上气,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根红线,和一把匕首。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锄奸。”
远处的唱腔渐入佳境,愈来愈快的散板叫着孑然孤身的人都多了些勇气。
先生便不再是先生,反倒像战士,去赴一场约,那约定的尽头站着位少年,正抬手问着,取什么表字好听?
“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满怀激奋,问、苍、天——”
问苍天,无人应。城门外的苍蝇嗡嗡作响,围着尸体不肯离去。裴山跪倒在爱人身旁,从长衫里掏出块湿毛巾,仔仔细细将年轻的脸擦干净。
他说,之白,我知道你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我知道,你一生峥嵘而温柔,唯独爱我这件事上被束住了手脚。
有罪的是我。
我欠你六年,欠你一条命,欠你满天星火。
戏子唱:“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裴山突然笑了起来。路人只当真是个疯子,正抱着另一个疯子在这里作乱。有人联系了警署,说是又抓到一个服妖。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因为裴山早就拿出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他说,之白,你好多伤啊,流了这么多血,疼不疼?
他说,让我陪你一起疼吧。
鼓声咚咚,“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唐立言的旗袍上枪 刑留下的血污,裴山的戏服上也被染上了鲜红。
裴山一滴泪都没有留,反而嘴角是翘起的。他从未如此轻松过,从未如愿,直到这次,赴了场阴阳相隔的约——我们守着、抱着、到下个世纪。
真的可以到下个世纪找你了。
裴山笑着说,之白,你瞧咱们的衣服,多像婚服啊?
布料被血染得透湿,是夕阳下永不褪的红色。
京胡拉响,“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永不落的霞,和永不旧的褂,痴痴缠在一起,衬着永不分开的恋人。
腕上伤口弯弯绕绕,像一圈星子一样的纹身。
裴山强撑着力气,拿食指沾上鲜血,在自己的指头上画一圈,戒指似的牢牢套住。
之白,我知道你一定会喝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