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
裴山说:“我买了西红柿和面条。”就当做碗长寿面给他吧。
说着裴山就进了厨房,洗净食材开始做饭。屋子里一时变得很静,至于笃笃的切菜声,唐立言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其实我妈也做过西红柿鸡蛋面。”
裴山的手停下来,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唐立言。
白衣黑裤,右手夹着烟,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打火机。日光灯在他脸上留下投影,像一幅黑白的素描画。
说这种话,是想她了?还是……想另一个人了?
裴山把心里的委屈压了下去,走到唐立言脚边,蹲下来,“唐警官,你脸上手臂上都有伤。”
“嗯。”刚跟管立庚打的。
“你自己说的,抽烟会影响伤口愈合。”裴山把他手中的万宝路拦下来。
“活学活用啊。”唐立言扯了扯嘴角,“那我瘾上来了怎么办?你也渡我两口?”
虽然看起来心情仍旧低落,但好歹脸上有了一点笑意。裴山觉得自己不虚此行,却并不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狠狠摁灭了烟蒂。
万宝路的薄荷味爆珠。
裴山想,如果是宁城的唐立言,大概不会抽这么廉价的香烟,也不会防御似的拿玩笑话堵回别人的好意。
可惜裴山这辈子都没法在他真情耗尽之前遇见他——上辈子也没能。
裴山失落极了,面上还得讨好似的笑:“不闹了。锅里开了,我帮你盛一碗。”
端完面回来,裴山发现唐立言拿了几瓶酒,都是他不认识的牌子,齐齐码在茶几上。
唐立言则把易拉罐重重拉开,捏得变形。裴山看着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难用某个词语去形容——他视一切为玩物,游戏人间,工作和住所似乎只是他逃离旧事的工具。他脾气不好、嘴硬、像个撬不开的铁罐头。可他又一直期待惊喜。会为了一只钻车底的猫趴半小时的马路,也会为了一个投诉电话巡两周的街。
“唐警官,你还伤着。而且这种喝法,很容易胃痛。”裴山把面碗放到茶几上,“先垫一点吃的吧。”
“没胃口。”唐立言推开了,仰头猛灌了一口酒,“伤也不碍事。”
裴山从未觉得自己离他如此远过。但他仍想把自己能感受到的最馨甜的东西都给他,或者坐着时光机,抱一抱十八岁的他。
“太烫了吃不下是吗?我还买了甜点!”裴山有点急,把放在玄关处的盒子拎到茶几旁,三两下就拆开了,“我记得你说过爱吃橙子,所以买了橙子味的。”
茶几的高度有点尴尬,裴山只能跪坐着掀开盒盖,鼻尖距离甜点很近。盒子里蛋糕圆滚滚的,表面是一层鲜艳的橙色,正中央点缀着一点绿。
裴山的注意在如何把它切得整齐上,小心翼翼舀处拉花最完美的那勺,配上面上的最甜的水果,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唐立言倏尔暗下去的脸。
“我不吃蛋糕。”唐立言的嘴巴抿成薄薄两层,“拿走!”
而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侧颊突然被泼上橙色的奶油,嘴角的弧度便立刻僵住了。
“没事吧?”唐立言慌忙坐好,拿手把误杵到到裴山脸上的奶油擦掉,“我没打算……”
“没事没事!”裴山慌忙摆手,“对不起。”
看到唐立言手指上沾了奶油,裴山生怕他会更不高兴,于是赶紧把甜品盖上,一手撑着茶几,让另一手拽过唐立言的手腕,轻轻含住了他的指尖。
裴山仔仔细细吮干净唐立言指尖上的奶油,甚至离开时轻轻舔了舔双指的夹缝,甜甜地笑弯了眼睛,“这下没有了,我们不吃蛋糕,你也不要不开心,可以吗?”
那张阴云密布的脸终于舒展开来,裴山也松了口气。
“你如果实在想喝的话,我陪陪你?”裴山问,“不然一个人干喝,多没意思啊。”
说着,一罐黑色的易拉罐就被他拿在手里,啪嗒一下拉开。滋滋冒着的泡沫流了一手。
“放下。”唐立言说,“就你这酒量?算了吧,我今天没什么心情照顾人。”
“我不用你——”
“放下。”唐立言截住他的话,“苏打在冰箱里,渴了自己拿。”
裴山只得换了瓶饮料,悻悻在他身边坐下。
沙发被侧卧着的唐立言占了大半,因此两人不可避免地,触到彼此裸露的肌肤。
唐立言重新拿出一只烟,点上,吐着烟圈,“不用在这拐弯抹角的。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青色的雾在俩人之间打了个圈儿,往天花板去。裴山被这一出惹得失神,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今天来,总不至于只为了给我拎个蛋糕做个长寿面,哄我开心吧?”
还真是。裴山想,除了这些,他也没什么资格谈别的。
虽然一肚子话憋着,尤其是关于厉峰,和他的过去,但裴山还是没想出一个合适又不越界的措辞。
倒是唐立言等的着急,先开了口:“什么都不问吗?我还以为,你会好奇很多事情。”
裴山下意识反驳道:“是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但不是因为好奇。”又觉得这话过于亲昵,便换了种方式说:“但我相信,当你认为我是一个值得的倾听者时,你会告诉我的。”
不会主动越界,却也忍不住想知道,自己是否足够特别——哪怕无法特别到,去做他的恋人,或取代那张相片的位置,至少,做一个可以偶尔交心、偶尔上.床的朋友也行。
阴影中的人动了动,叼着烟,靠在了沙发上,“那你觉得,我是个值得的倾听者么?”
裴山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我看,你的秘密也挺多嘛。”唐立言把烟灰弹到了地上,裴山拿餐巾纸去擦,被唐立言摁住了手腕,“而且我每次问,你都不会正面回答。看来,我不是个‘值得的倾听者’。”
这话不假。关于裴山和之白的过去,关于裴山在N大的那几年,甚至关于他的心之所向,唐立言一概是不了解的。
裴山摇摇头,急急想去解释,赶忙反驳了好几句“不是”。
“没事,不用急着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唐立言很少见地没追根究底,只是仰头喝下罐子里剩的酒,“我就是觉得,咱俩都挺有意思的。”
警官笑了笑,头也有点晕,说起话来也没怎么过脑子。酒量一定是变小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几瓶啤酒和几小时前的几两白酒,就这么上头?
“人家玩游戏,至少玩家跟玩家之间还是了解的。咱俩倒好,床倒是上过,怎么对于彼此,啥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真的玩个游戏怎么样?”裴山问。
“好啊。”唐立言晕晕乎乎地把头枕在裴山腿上,“你说。”
“你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