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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看他一眼,中气十足道:“下官不敢。”
这哪里是不敢的样子,分明就是敢得很!
徐一辛的视线掠过何方,看向队列中的窦舜。这一回,他没等到窦舜的阻拦。
只见窦大人稳稳当当站在队列中,听到何大人的话后还点了点头以示赞同,显然与何大人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似是察觉到丞相的眸光,窦舜抬起头来冲丞相颔首,紧接着踱步出了队列,淡淡道:“下官与何大人所见相同,那一晚蹊跷太多,应该好好查一查。”
他站在何方身前,将身后的何大人挡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再明确不过的支持态度。
因着林铮和御史台的反对,朝中的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如今朝中第一人自然非丞相徐一辛莫属,新皇尚且年幼,太后虽然能代理一部分朝政,但大多数的奏折如今还是由丞相处理,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官员都不自觉向丞相靠拢,以他的决断为先,朝中丞相一脉的队伍日渐扩大。
更何况万旭给出的书信又的确是很重要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丞相想要将成王秋后问斩,官员们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偏偏御史台和林铮站出来了,有了御史台和林铮的话在前,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站了出来。
刑部尚书杨巡道:“秋后尚且未至,刑部办事效率不低,徐大人不若将审查一事交予刑部,让刑部派人调查审讯,若是成王的确招供了,到时您再发落也不迟。”
闹到后来,甚至连在病中休养的太保都发话了。
太保坚定地认为这事要查,不仅要查,还要仔仔细细地查,彻彻底底地查。
论起资历,两个丞相都比不上一个太保。
太保都这样说了,徐一辛这时候只能后退一步,妥协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杨大人率领刑部之人多加费心了。”
刑部廉宋在外向来有活阎王的威名,亲眼见过廉宋审讯的狱卒都曾私底下谈论过他:“别看廉大人长得清清秀秀,可他那手段哪,还真能做到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硬的嘴,碰到这样一个人也不得不变得软和了。”
可是这一次,向来无往不利的廉宋这也不好使了。
——审讯开始前,不久前还叫嚣着自己没罪的成王竟然在狱中自裁了。
谢昭面无表情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礼部的人到来,然后将盛放着成王尸体的棺材从牢房抬出。因着成王还有罪在身,这棺材做得堪称朴素,甚至上头都无半分纹饰。
廉宋站在他身边,低声:“成王的死不简单。”
他瞥了眼谢昭:“但是事已至此,线索都断了,你们御史台还要和那位对着干吗?”
谢昭抬眸看他:“你觉得呢?”
廉宋的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有些淡的笑。
他语气笃定:“应该还是会继续坚持的吧,毕竟你们是御史台。”
谢昭也笑了。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廉大人且看着吧。”
成王的死果然没有让御史台闭嘴,这突如其来的死讯反而让御史台的进谏愈发猛烈。除了御史们,六部不少官员都纷纷上奏,要求刑部彻查成王的死因。胆大如何方者,甚至已经告到了太后面前,直言:“最近蹊跷的事情太多了。”
年轻的太后只是四两拨千斤:“成王罪孽深重,说不定在狱中反思过后羞愧难当,这才选择一了百了。”
每一日早朝,大臣们都因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御史台和林铮等一派的人坚持要彻查真相,丞相一派的人却觉得这些人胡搅蛮缠,昨日已逝,花太多精力放在无法挽回的事情上并无意义。
两派官员的争吵最后被一则来自边境的消息终止——北燕突然发兵,时隔将近二十年,北燕和大峪之间的友好最终还是被打破。
万旭不怀好意地问过谢昭:“您希望谁赢?廖大人还是您的……知己?”
他玩味地把知己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揶揄又不屑。
谢昭睨他一眼:“总归赢的不是万大人就是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又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万旭,眉头微挑:“万大人这么关注我,莫不是欣赏谢某,也想要谢某的知己高朋?”
万旭眉头微敛,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谢昭又掸了掸衣袖上根本没有的灰尘,淡声:“可惜了,在交友这件事上,万大人这样的人,谢昭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您经常凑过来,我看着烦。”
您看着烦。
这四个字说得虽然淡,可话中的意思却极重。向来文质彬彬的谢御史,除了在朝堂中进谏时,其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毫不给人留情面的话?
这个谢昭!
此时刚下朝,谢昭又没有降低音量,于是不少官员都听到了他明晃晃嫌弃的话语。
万旭顶着周围人若有似无的异样目光,看着谢昭大步离开的背影,面色逐渐阴沉。他冷冷地看了一圈身边的人,跟着甩袖离开。
谢家军到底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纵然北燕军队悍勇难敌,也难以占得上分。
威严的大殿中,傅翊接过来自黄渠的密信,一目十行扫过信件的内容后,面上很快浮现出怒色。怒气上涌,他气得猛地把桌上的所有奏折都扫翻在地,于是刚才还堆得高的奏折便滚落到地上,三三两两凌乱地叠在一处。